一个可以桶30分钟
一个可以桶30分钟
老王站在自家院子里，对着那口新买的塑料桶发愣。桶是蓝色的，半人高，在午后的太阳底下泛着点儿光。他脑子里就转着一个念头：这玩意儿，真能“桶”上30分钟？
这事儿得从上礼拜说起。儿子从城里回来，搬回这桶，说是最新款，材料特结实，功能也多。“爸，这桶可不一样，”儿子一边摆弄一边说，“您试试，用它接水浇菜，能一口气忙活半小时不带歇的，省得您来回跑。”老王当时听着，心里直犯嘀咕：一个桶而已，还能“桶”出花来？
可儿子走后，这话倒像颗种子，在他心里发了芽。今天正好得空，他决定较这个真儿。他拧开水龙头，清亮的水柱哗啦啦砸进桶底，声音由轻到重，慢慢变得沉闷。老王没干等着，他拖了把小竹椅坐下，点了支烟。烟雾袅袅里，他盯着那不断上涨的水面。
时间这东西，你专门盯着它的时候，它反倒走得慢吞吞的。平常在地里干活，一个下午眨眼就没了。现在这么坐着，看着水一寸寸爬高，耳朵里全是哗哗的水声，这十分钟好像被拉得老长。他开始走神，想起小时候村口的老井，打一桶水得费老鼻子劲，但那水甜，冬暖夏凉。现在呢，水龙头一拧就来，方便是方便，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
水快满了，声音变得饱满而急促。老王掐了烟，起身关上水龙头。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，只有远处隐约的几声狗叫。他弯下腰，双手握住桶的提手，一用力，稳稳提了起来。嗯，是挺沉，但分量扎实，手感不错。他提着桶，慢慢朝小菜园走去。
这就是儿子说的“桶30分钟”的开始吧。浇菜不是一下子泼完就完事，得细致。西红柿的根茎怕涝，水要绕着根部轻轻洒；小白菜叶子嫩，得像下雨似的淋。一瓢一瓢，不急不躁。水渗进黑油油的土里，滋滋的，好像土地在轻轻叹气，舒坦极了。老王干着干着，心里那点较真儿的念头淡了，手上动作越来越慢，越来越稳。
阳光斜斜地照过来，把他和桶的影子拉得老长。桶里的水一点一点减少，他的心思却一点一点沉静下来。什么智能手机、抢红包、刷视频，那些城里儿子整天念叨的、让他头晕脑胀的玩意儿，这会儿好像都被这桶水隔在了外面。他的世界，就剩下这片绿油油的菜，手里这把瓢，和这个正被慢慢用空的蓝桶。
原来，这“桶30分钟”说的不是桶本身有多神奇。它更像一个由头，一段强行划出来的、不被干扰的时间。在这半个小时里，你不用赶着做什么，也不用想接下来要干嘛，就是单纯地完成“浇水”这么一件小事。手在动，身子在动，脑子反而可以歇着，或者飘到一些平常没空去想的角落。
桶终于见底了。老王直起腰，捶了捶后背，看着湿漉漉的菜畦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。他回头瞅了一眼那个空桶，它静静地立在墙角，普普通通。但老王笑了，他大概明白了儿子那点没说出来的意思。在这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日子里，能找个由头，让自己心无旁骛地“桶”上半小时，或许，就是这蓝桶最大的用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