娜塔莉的情人完整版
娜塔莉的情人完整版
这事儿得从城西那家老唱片店说起。娜塔莉总在周叁下午出现,穿一件米色风衣,指尖划过黑胶唱片封套的边角,像是在找什么,又像只是习惯性地路过。店主老陈注意到她,是因为她总在肖斯塔科维奇的那排架子前停留,却从不抽走任何一张。
“在找第七交响曲吗?列宁格勒那张。”某个雨天的周叁,老陈终于没忍住,隔着柜台问了一句。娜塔莉回过头,眼睛里闪过一丝被识破的惊讶,随即又漾开淡淡的笑意。“不,”她声音很轻,“我在找一个版本……封套内侧应该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,‘给狈,愿这轰鸣抚慰你。’”
这话让老陈愣了好一会儿。他依稀记得,大概五六年前,是有个清瘦的年轻人,曾反复来试听不同版本的肖斯塔科维奇。那人最后买走了一张,好像确实俯身在柜台写了些什么。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,细节便模糊地涌来。老陈翻箱倒柜,娜塔莉就安静地站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等着,仿佛她等了很多个周叁,就是为了这一刻。
结果令人失望。库存记录里没有,那个年代的进货单也早就丢了。娜塔莉听完,只是点了点头,那点笑意像潮水一样退去,又变回平常那种淡淡的、有点疏离的样子。“没关系,”她说,“谢谢您。”她转身要走,老陈却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:“等等……那个‘狈’,是你吗?”
娜塔莉的背影顿了一下。她没有回头,只是轻轻点了点头,随即推门走进了雨中。风衣的一角消失在玻璃门外,老陈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。他忽然觉得,娜塔莉寻找的,或许不只是一张唱片。
自那以后,老陈留了心。他开始在同行间打听,去旧货市场翻找,甚至联系了几位专收古典乐版的藏家。这个过程挺奇妙的,像拼凑一幅没有原图的拼图。他渐渐拼出点轮廓:那个年轻人叫林岸,是个学建筑却痴迷古典乐的家伙,后来好像出国了,再没了音讯。而娜塔莉,据说曾是个很有天赋的钢琴手,不知为什么,很多年前就不再公开演出了。
几个月后的一个下午,事情有了转机。一位郊区的收藏家打电话来,说他那儿好像有张“带字”的肖斯塔科维奇。老陈立刻冒雨赶了过去。那张唱片品相并不算好,封套有些磨损,但内侧那行铅笔字,却清晰如昨:“给狈,愿这轰鸣抚慰你。当一切坚固的都在消散,愿音乐是你唯一的城邦。——尝”
老陈付了不菲的价钱,把唱片带回了店里。下一个周叁,娜塔莉推门进来时,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把唱片轻轻放在柜台上。娜塔莉的目光落在上面,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。她伸出手,指尖触到那行小字,微微颤抖。很久,她才抬起头,眼眶有点红,却笑了起来。“他总说,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里,有最坚韧的东西。”她顿了顿,像在斟酌词句,“那时我遇到很大挫折,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可靠。他说,那就听听这个吧,音乐比很多东西都长久。”
她买下了那张唱片。临走前,她对老陈说:“其实我早知道,可能永远找不到。但寻找这个过程本身……好像就能让我感觉到,他说的那种‘坚固’的东西,是存在的。”她拍了拍唱片封套,“情感记忆这东西,有时候不靠找回,靠‘记得’。”
娜塔莉再没出现在唱片店。老陈有时会想,她是否终于用那轰鸣抚慰了自己。直到一年后,他偶然在本地报纸的一个小角落,看到一场慈善义演的音乐会预告。钢琴独奏:娜塔莉。曲目单里,赫然有肖斯塔科维奇的《第二钢琴奏鸣曲》。
老陈去听了。音乐厅不大,娜塔莉坐在钢琴前,身形依然单薄,但弹奏出的音符,却充满了沉静而磅礴的力量。那不只是技巧,更像是一种诉说,一种从时光深处打捞起来的、无比私人叙事的宣告。他忽然明白了,娜塔莉寻找的,从来不是旧日情人,而是那个曾经被音乐拯救、而后又差点迷失的自己。那个“尝”,赠予她的并非一段恋情,而是一把钥匙,让她在多年以后,终于有勇气再次打开音乐这扇门,完成一场迟来的自我和解。
掌声响起时,老陈看见娜塔莉望向虚空,微微颔首,仿佛在与某个不存在的身影致意。那一刻他相信,某些东西,的确比我们想象的,更要坚固和长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