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代替儿子播种丑
父亲代替儿子播种
春分刚过，地气就暖了。老李头蹲在自家田埂上，捏起一把土，在手里搓了搓，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。那土黑油油的，带着点潮润的草根味儿。他站起身，望了望远处儿子那栋在村里显得格外扎眼的小洋楼，叹了口气。楼是气派，可里头空荡荡的——儿子小李，过完年就又一头扎进省城的写字楼里了，说是项目紧，回不来。
“这节气不等人啊。”老李头自言自语，像是说给脚下的土地听。儿子去年就提过，让他别种地了，辛苦一辈子，该歇歇。可老李头总觉得，地要是荒了，心里就跟着空了。这回更离谱，儿子电话里匆匆忙忙：“爸，播种我肯定是赶不回了，要不……您帮我种上？就我包的那片坡地。”
帮儿子种地？这话听着别扭。那地，名义上是儿子承包的，可打从头到尾，不都是他这个当爹的在操心？选种、翻地、上肥，哪一样儿子伸过手？可儿子这话里，又透着点别的意思，好像是把一件挺重要的事，“托付”给他了。
老李头还是扛着锄头，拎着种子袋上了坡。这片地向阳，土质也好，就是离家远点。儿子当初包下它，雄心勃勃说要搞什么“生态种植”，后来呢？热情就像地头的露水，太阳一晒就没了影。只剩下老李头，年复一年地，在这里进行着最朴素的土地传承。
他干得很慢，一垄一垄地开沟，深浅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。撒种的时候，他弯着腰，手指捻着金黄的玉米粒，匀匀地溜进土里。这活儿他干了一辈子，闭着眼都能做。可今天，手里撒着儿子的种子，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。他想起儿子小时候，也是这个季节，跟在他屁股后头，学着他的样子，把小手里的几粒种子胡乱撒在地上，然后仰起脸问：“爸，秋天就能吃了吗？”那时候，儿子的眼里，是对土地最直接、最热切的期盼。
现在呢？儿子的世界在钢筋水泥里，在电脑屏幕上闪烁的数据里。这片土地，对他而言，或许更像一个遥远的符号，一个偶尔用来怀念“根”在哪里的背景。老李头忽然明白了，儿子让他来“代替播种”，播下的哪里仅仅是几粒玉米种子？儿子自己大概也说不清，但他潜意识里，是怕这地真荒了，那他和这片祖辈生活的土地之间，最后那点实实在在的联系，也就断了。
想到这里，老李头直起有些酸痛的腰，擦了把汗。他望着眼前已经播下一大半的土地，泥土的沟壑整齐划一，沉默地等待着孕育。这个代际接力的场景，有点无奈，又有点必然。他代替的，不只是这一次播种的劳作，更像是在替儿子，暂时守护着某种东西——一种对季节的敬畏，一种对生长的等待，一种脚踩泥土的踏实感。儿子在城里“播种”他的理想和未来，而父亲在这里，播种着儿子或许已淡忘，却绝不能丢失的“根”。
风从坡下吹上来，带着新翻泥土的腥气，也带着远处村庄依稀的烟火气。老李头摸出皱巴巴的烟盒，点上一支。烟雾袅袅升起，融进暮色里。他盘算着，等苗子窜出来，得空就来锄锄草、看看墒情。等秋天儿子要是能回来，就带他来看看这片金黄。不用说什么大道理，就让这沉甸甸的收获，自己说话。这大概就是一个沉默的父亲，能完成的，最深刻的情感连接了——用最熟悉的劳作，为远行的孩子，留一盏归家的灯，留一条回来的路。哪怕那条路，只是从村口通向这片坡地，短短的、长满野草的一小段田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