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部长来家里做客
日本部长来家里做客
门铃响的时候，我手心里还真有点汗。虽说不是第一次接待外国客人，但“部长”这个头衔，听着就让人觉得该把腰板挺直些。我深吸一口气，拉开门。门口站着一位穿着得体西装的先生，约莫五十多岁，头发梳得整齐，脸上带着很和气的笑容，身后跟着一位年轻些的翻译。他微微欠身，用清晰的日语问候。那一瞬间，我心里那点紧绷的弦，倒是松了一些。
把他迎进门，最难的一关算是过了。我一边引路一边琢磨，这客厅早上收拾了半天，现在看着还算整洁。部长，哦，他让我们称呼他吉田先生就好，目光温和地扫过客厅，落在了我书架旁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上，居然笑着用生硬的中文说：“植物，很好。”我一下子乐了，赶紧接话：“它比较顽强，跟我一样。”翻译把这话传过去，吉田先生哈哈笑起来，气氛顿时活络了。
坐下来喝茶，聊的倒都是家常。他问起这小区住了多久，交通是否方便。我也慢慢放松，问他是不是第一次来我们这个城市。他说是第一次，但对中国茶很感兴趣。我便拿出本地的一种绿茶，他看得仔细，还问起冲泡的水温。这种面对面的交流，跟电视新闻里看到的严肃会谈，完全是两码事。茶香袅袅里，那种因陌生头衔带来的距离感，不知不觉就淡了。人与人之间，很多时候需要的，不就是这么一个坐下来喝杯茶的机会么？
聊着聊着，话题拐到了吃上。我说今晚在家吃个便饭，妻子做了几道家常菜。吉田先生显得很有兴致，说这正是他期待的。我忽然想起，文化交流这事儿，听起来宏大，但落到实处，可能就是一碟饺子的咸淡，一碗汤的冷暖。饭桌上，他试着用筷子，夸糖醋排骨做得好，还好奇地问里面是不是放了话梅。妻子有点不好意思，说那是我们本地的一点小做法。吉田先生听翻译解释后，连连点头，说这种地方风味的差异很有意思。
晚饭后，我给他看家里的老相册，有几张我父亲年轻时去京都出差的黑白照片。他凑近了看，指着背景里的某个建筑，说那是哪里哪里，现在可能已经变了模样。那一刻，时光好像重迭了一下。我想，我父亲当年在京都街头漫步时，大概也不会想到，几十年后，会有一位日本客人坐在他儿子的家里，一起辨认那些模糊的风景。这种奇妙的连接，让人心里有些感慨。
送他出门时，夜色已浓。吉田先生再次郑重地道谢，说这是一次非常愉快、印象深刻的拜访。他想了想，又通过翻译补充了一句：“今天感受到的，是一种很真实的温暖。请务必转达对您夫人的感谢。”我站在门口，看着车子尾灯消失在小区拐角，晚风拂面，很是舒爽。
回到屋里，看着收拾中的茶杯碗碟，我才慢慢回过味来。今天来的，首先是一位叫吉田的客人，然后才是“部长”。那些对于文化、对于理解的抽象概念，在具体的笑容、具体的话语、甚至是对一道菜的好奇里，变得实实在在，有了温度。这大概就是面对面的、人与人的交往，最不可替代的地方吧。茶凉了，但余味还在嘴里，淡淡的，有些回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