扶着母亲腰大力插
扶着母亲腰大力插
那是个大晌午，太阳毒得能把柏油路晒出油来。我站在老屋院里的水井旁，手里攥着一根碗口粗的铁管，有点发懵。母亲一手扶着后腰，一手指着井口：“就这儿，往下，使劲儿！”
我这才明白，她说的“扶着腰”，不是扶她自己的腰，是扶这口老井的“腰”。井台年久失修，取水的铁管插口松了，老是晃荡，得重新把它夯进地里去。这活儿，得两个人干。一个得在下面扶着，稳住铁管，保持它垂直；另一个得在上头，用大铁锤，把它往下砸，往深里“插”进去。
母亲猫下腰，两只手紧紧箍住井沿下方那截冰凉潮湿的管身，脸几乎贴着青苔斑驳的砖石。“好了！”她喊了一声，声音在井壁里嗡嗡回荡。我抡起锤子，却有点犹豫。这一锤下去，震动会顺着铁管，全传到她扶着的手上、胳膊上，再到她那个老是酸疼的腰上。
“愣着干啥？用力啊！”她头也没抬，催促道。我吸了口气，锤子划了个弧线，“铛！”一声闷响，铁管下沉了一点点，巨大的反震力让我虎口发麻。我偷眼看去，母亲的身子随着那声闷响，轻微地抖了一下，但手像焊在了铁管上，纹丝不动。
“铛！铛！”一锤，又一锤。汗水很快迷了我的眼。这活儿，讲究的就是一个“稳”和“准”。母亲是那个“稳”，她用身体的重量和力气，对抗着我每一锤带来的剧烈摇晃，确保铁管不歪。我是那个“准”，每一锤都得砸在管头正中心，力道还得匀，才能让它笔直地往下走。这场景，忽然让我想起小时候学自行车。她在后面扶着车后座，我歪歪扭扭地往前蹬。她也是这么喊：“看前面，别晃！用力蹬！”等我终于能自己骑出去老远，回头才发现，她早松了手，站在原地，扶着腰喘气。
井口的空气，弥漫着铁锈味和泥土的腥气。锤击的间隙里，能听见母亲粗重的呼吸。她的腰，年轻时候在队上挑河工伤过，落了病根。此刻，她半跪在井沿，那姿势，肯定难受极了。可她的手臂，却像老树的根，死死扒着，提供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支撑。
“妈，你歇会儿，换我来扶？”我停下手。
“不用！”她拒绝得干脆，“你手没个轻重，扶不正。快砸，就差一点儿了。”她的语气里，有种不容置疑的权威。这种权威，支撑了这个家几十年。我忽然懂了，这“扶着”，不仅仅是物理上的一个动作。它是一种传递，把所有的稳定和安全感，都通过那截冰冷的铁管，传给了我，让我能放心地、全力地把生活的钉子，一锤一锤砸进该去的地方。
最后一锤落下，铁管稳稳当当地嵌入了大地深处，严丝合缝。母亲这才慢慢松开手，撑着膝盖，很费劲地直起身子。她的手上，沾满了红褐色的铁锈和黑色的泥污，手指因为用力过度，微微蜷着，一时伸不直。她捶打着自己的后腰，脸上却带着笑：“这下好了，再用十年都不怕漏水。”
我打上来的第一桶水，清冽甘甜。母亲就着我的手，掬了一捧喝，说：“嗯，还是这个味儿。”我看着她弯腰洗手的侧影，那个支撑着家庭重量的腰身，已经有些佝偻了。但就是这不再挺拔的腰身，刚才却爆发出那么坚定的力量，为了一口井，也为了把这个简单的生存技能，再一次“夯”进我的生命里。
我走过去，手轻轻放在她刚才扶着井壁的位置。石头冰凉，却似乎还留着一丝温热的痕迹。那一刻我明白，有些“扶持”，是无声的。它发生在生活的底部，发生在阳光照不到的井沿边，发生在你奋力向上挥锤的每一个瞬间。它不为你看见，却决定了你能否立得笔直，扎得深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