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从拒绝到迎和合
妈妈从拒绝到迎和合
我妈这人，打小就是“规矩”二字的活字典。家里东西必须摆成一条线，晚上十点必须关灯，新玩意儿进门那得经过她叁堂会审。所以，当我把那台闪着光、带着键盘的电脑搬回家时，她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“这玩意儿辐射大，伤眼睛，”她围着电脑转了两圈，下了判决，“还费电，净整这些没用的。”
头几个月，家里就像多了个“禁区”。我要是坐电脑前超过半小时，她准保过来，“无意间”递个水果，或者突然想起哪块玻璃该擦了。她那眼神里的警惕，活像我在做什么危险实验。我跟她说可以视频聊天，她直摆手：“人就在跟前说话多好，对着个机器有啥意思？”得，沟通的大门，关得死死的。
转机来得有点意外。老家表姐生了个大胖小子，远在千里之外。外婆想重孙子想得天天念叨。那天我硬拉着我妈，点开了视频通话。当小娃娃肉嘟嘟的脸蛋出现在屏幕上，咿咿呀呀的声音传出来时，我看见我妈愣了一下，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。外婆更是凑到屏幕前，手指头颤巍巍地想摸又不敢摸，嘴里不住地说：“哎哟，真真的，会动呢！”那一刻，屏幕那头是咯咯的笑，屏幕这边，是我妈悄悄松动的嘴角。那堵墙，好像裂了条缝。
真正的“破冰”，还得归功于她的老姐妹们。不知怎的，小区里几位阿姨开始用手机分享起广场舞的新招式，还在群里约着去哪买菜便宜。我妈先是旁观，看着老姐妹们在群里热火朝天地聊，偶尔插一句，慢慢变成了主力。她开始问我：“这个表情是啥意思？”“怎么把拍的黄瓜照片发出去？”我成了她的“技术顾问”，角色一下子调了个个儿。她戴着老花镜，手指头在屏幕上点点戳戳的样子，认真得像个一年级小学生。
最让我没想到的是，她居然自己琢磨起了做菜础笔笔。那天我下班回家，厨房里飘出的不是熟悉的红烧肉香，而是一股带着柠檬清香的、说不上来的味道。她有点不好意思，又有点得意：“网上学的，说是什么……东南亚风味，试试看。”饭桌上，她一边让我们快尝尝，一边絮絮地说：“原来那上面，天南海北的菜都有，步骤清楚着呢，还有小视频。”灯光照着她眼角的笑纹，我第一次觉得，这个“新玩意儿”好像也没那么“没用”。
现在啊，家里可不一样了。她会在家庭群里分享养生文章，提醒我们变天加衣；会用手机软件比较哪个超市的鸡蛋更划算；甚至，去年我爸生日，她偷偷在网上选了个按摩仪当礼物，给了我爸一个大惊喜。那个曾经让她戒备的“机器”，如今成了她连接老朋友、学习新知识、关心家人的一座桥。她不再只是远远地看着我的世界，而是找到了自己的方式，走了进去，并且乐在其中。
那天傍晚，我看见她坐在窗边的老摇椅上，举着平板电脑，戴着耳机，不知是在听戏还是在看旅游风光。夕阳的金光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，一片宁静。我没有打扰她，心里却忽然明白了点什么。所谓的“迎和合”，从来不是谁向谁的单方面投降，也不是生硬的拼接。它更像是一条缓缓流动的河，从最初的拒绝堤坝，到后来慢慢渗透，最终汇聚成一片包容开阔的水域。她接纳了新的事物，新的方式，却依然还是那个爱操心、爱琢磨、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妈妈，只是她的世界，变得更宽了些，也更亮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