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鬼团残绝虐病医
六鬼团残绝虐病医
老城区巷子深处有家诊所,门脸破旧,招牌上的字都快掉光了,隐约能认出个“医”字。附近的老住户都知道,但也都不太敢提。年轻人问起来,老人们就摆摆手,眼神躲闪:“那儿啊……邪性。”
据说诊所的主人是个怪人,姓什么不知道,都叫他“六先生”。他看病,规矩大得吓人。第一,他只接别的医院说“没治了”的病人。第二,诊金不要钱,要的是病人身上的一样“旧物”,随便什么都行,但必须是对病人有特别意义的。第叁,治的过程,不许家人探视,不许多问。这叁点摆出来,正常人谁还敢去?可偏偏,每年总有那么几个被病痛逼到绝路上的人,抱着最后一丝希望,颤巍巍地敲响那扇掉漆的木门。
我之所以知道这些,是因为我二叔。叁年前,他查出了那种要命的病,跑遍了省城大医院,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,人却一天比一天干瘪。最后医生含蓄地建议“回家好好休养”。那意思,谁都懂。就在全家笼罩在绝望里的时候,二叔不知从哪儿听说了“六鬼团”的传闻。他眼睛里有了一丁点亮光,那亮光看得人心酸。
“让我去吧。”二叔说话气都喘不匀了,“横竖都是个死,我宁愿赌一把。他们不是要‘旧物’吗?我把这戒指带去。”他摸了摸手上那枚磨得发亮的铜戒指,是我早逝二婶留下的定情物,他戴了叁十年没摘过。
家里人死活不同意,觉得那是去找死,是迷信。可拗不过二叔的倔强。最后,是我陪着他去的。那巷子真深啊,大白天也阴森森的。敲开门,出来的就是六先生。个子不高,清瘦,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,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神平静得像口古井。他看了看二叔,又看了看我,侧身让我们进去。屋里中药味浓得化不开,还混杂着一种……说不清的、陈旧铁器的气味。
六先生没多话,让二叔坐下,手指搭上他的腕子。那手指冰凉。过了一会儿,他开口,声音沙哑:“能试。戒指留下,人留下。一个月后,来接。”流程简单得近乎残酷。二叔颤抖着褪下戒指,放在桌上那面斑驳的铜盘里。那一下,好像把他半条魂也放里面了。我扶着门框,看着他走进里屋昏暗的光线里,木门“吱呀”一声关上,隔绝了两个世界。
那一个月,家里气氛诡异。既盼着时间快到,又怕时间到了听到噩耗。我妈偷偷去诊所附近转过,说白天从没见开过门,夜里倒是偶尔有熬药的微光从门缝透出,还有隐约的、像是极压抑的闷哼声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接人的那天,我们一家子都去了,心提到嗓子眼。门开了,六先生还是那副样子,仿佛一个月没睡,眼窝深陷,但眼神依旧平静。他侧身,我二叔走了出来。我们都愣住了。人还是瘦,但脸上有了一层极淡的血色,最关键是,他自己走出来的,虽然慢,但步子稳当!之前他可是要人搀着的。他看见我们,笑了笑,那笑容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,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……空洞。
六先生没多交代一句,只是递过来一张纸,上面用毛笔写了些调理的方子,和几条禁忌。然后,那扇木门就在我们面前轻轻合上了,像从来没打开过。我们千恩万谢的话,都堵在了门外。
二叔真的一天天好起来了。复查的结果让原来的主治医生直呼奇迹。但我们很快发现了不对劲。二叔变得异常安静,常常对着空气发呆。他再也不提那枚戒指,好像彻底忘了。问他治疗的过程,他眼神会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,然后摇摇头,一个字也不肯说。夜里他总做噩梦,惊叫着醒来,浑身冷汗,可醒来后对梦境也闭口不提。他活下来了,健健康康地活着,可我们觉得,他有一部分很重要的东西,永远留在了那间诊所里,和那枚铜戒指一起。
后来我拐弯抹角打听,结合一些零碎的传闻,拼凑出“六鬼团”的一点意思。那不是六个人,而是一种说法。说这六先生治病,用的不是寻常药石。他像在“谈判”,用病人最珍视的“旧物”作为信物和代价,去和纠缠病人的病、痛、衰、厄、伤、死这六种“鬼”一样的东西周旋。过程极其凶险,对病人是折磨,对他自己,恐怕也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消耗。所以叫“残绝虐病医”——方法残酷决绝,过程如受虐刑,只为从病魔手里抢人。
这说法太玄,我无法求证。但我确定的是,二叔的命,确实是用他生命里最珍贵的记忆和情感换回来的。这是一种等价交换吗?用一部分“灵魂”,换取肉体的延续。这算医术,还是一种古老的、我们无法理解的巫术?
我再也没去过那条巷子。有时路过老城区,会远远望一眼那个方向。那间诊所应该还在吧,依然破旧,依然沉默。它像这座城市躯体上一个隐秘的疮疤,里面藏着最深的绝望,也进行着最残酷的交易。阳光照得到巷口,却永远照不进那扇木门的深处。那里是生与死之间,一段模糊而疼痛的灰色地带。有人从那里走了出来,但或许,他们再也不是“完整”地走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