翁想房中春意浓网易王易
翁想房中春意浓
老翁姓陈，街坊都叫他陈翁。退休后，日子像泡淡了的茶，一天天过得慢，也一天天没了滋味。他的房间朝北，光线总是暗暗的，家具是老样式，颜色沉沉的，透着股旧时光的气味。儿女在外忙，电话里总说“爸，缺什么您就说”，可陈翁张了张嘴，最后吐出来的总是“啥都不缺，挺好”。他缺的不是物件，是点活气，是点让人心里头一亮的“春意”。
这念头，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？大概是从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开始的。他看着那蔫黄的叶子，忽然觉得，这屋子，连同他自己，都像这盆绿萝，缺光照，缺养分，蔫蔫地困在旧日子里。他想起年轻时，也是这间房，妻子在时，总爱摆弄些花花草草，哪怕是个空罐头瓶子，她也能插上几枝野花，顿时满室生辉。那会儿，屋里是真有“春意”的，不是温度计上的数字，是那种蓬蓬勃勃的生命感。
于是，陈翁决定做点什么。这“做点什么”，就是他人生的新“起点”。他先是从那盆绿萝下手，笨手笨脚地查手机，问花店老板，才知道是水浇多了，根有点烂。他小心翼翼地给它换土、修剪，像对待一个脆弱的婴儿。每天早晨，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搬到东边窗台，追着那点珍贵的阳光。慢慢地，叶尖竟冒出了娇嫩的新绿，那一点绿，像颗火星，倏地点亮了他灰蒙蒙的心。
这抹绿，成了一个小小的“起点”。陈翁的心思活泛开了。他琢磨着，春意不光是植物的。他把盖了好几年的暗色沙发巾撤了，换上了女儿以前买的米白色提花盖毯；把堆在角落的旧书报清理了，空出的地方摆上了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一个小小博古架，上面放着他心爱的紫砂壶和几枚雨花石。阳光照进来，落在毯子的花纹上，落在光洁的壶身上，屋子里忽然就有了明暗，有了层次。他还特意去买了个小蓝牙音箱，偶尔放点轻快的民乐，音符在空气里轻轻跳跃，填补了长久的寂静。
变化是悄然的。邻居串门，一进来就“哟”一声，说：“陈翁，你这屋子，亮堂了，也舒坦了！”陈翁就笑着，指指那盆现在已长得郁郁葱葱、垂下长长枝条的绿萝，心里头那份满足，比喝了蜜还甜。他发现自己忙起来了，不是为生计奔波的那种忙，而是心里有了盼头，手上有了兴头的“忙”。今天琢磨给架子换个位置，明天想着给壶配个新垫子，生活被这些微小的、具体的期待填满了。
春意到底是什么呢？陈翁现在觉得，它不是一个季节，而是一种“生机”。是心里头那股子不认老、不服输，想把日子过出点光彩的劲儿。这春意，是他自己一点一点“想”出来、“造”出来的。从一颗小小的植物开始，蔓延到整个房间，最后，暖烘烘地住进了他的心里。房间还是朝北，但此刻，他觉得满室都是融融的暖光。这大概就是生活吧，只要你愿意去找，那个让一切重新开始的“起点”，或许就在你手边，在那盆等待复苏的绿萝里，在你想要改变的一念之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