叁级黄色女人
叁级黄色女人
那天在旧书摊上,翻到一本纸页泛黄的老杂志。封面女郎穿着鲜艳的碎花裙,笑容像被阳光腌过似的,带着九十年代特有的、毫不设防的敞亮。朋友凑过来瞥了一眼,脱口而出:“啧,这打扮,有点‘叁级’啊。”他话一出口,自己先愣了,赶紧摆手,“不是那个意思!我是说,这颜色,太扎眼,太‘过’了。”
我盯着那张封面,忽然就出了神。我们这代人,对“黄”这个字,好像总有点条件反射般的敏感与避讳。它被钉在某个特定的耻辱柱上,与低俗、禁忌紧紧捆绑。但跳脱出那个被预设的语境,单看这颜色本身——它明明是稻浪的颜色,是秋叶的颜色,是暖阳洒在旧墙皮上,那种让人心里一软的颜色。怎么到了形容人,尤其是女人身上,就莫名变了味呢?
朋友那句无心之语,像颗小石子,在我脑子里荡开一圈圈涟漪。我想,或许真有那么一种“叁级黄色”,可以拿来聊聊女人。当然,这得先给“叁级”重新分分类。
这第一级,大概是“鹅黄”。像刚破壳雏鸟绒毛的那种黄,软软的,怯怯的。这说的是一种生命初始的、未经世事的柔嫩。有些女人身上就有这种气质,不一定是年纪小,而是一种对世界保有天真好奇的眼神,一种愿意相信美好的赤诚。她们可能容易受伤,但那层淡淡的“黄”,是保护色,也是生命原初的光泽。
再往上,是第二级,“麦黄”。这是吸收了阳光雨露,在风里扎实生长过的颜色。它厚实,饱满,带着沉甸甸的颗粒感。拥有这种“黄色”的女人,是生活中淬炼过的。她们或许不再有少女的晶莹,但眉梢眼角,甚至掌心的纹路里,都沉淀着风霜与故事。她们的“黄”,是大地般的承载力,是懂得生活粗粝后,依然选择结出果实的韧性。这种色泽,不晃眼,但耐看,有温度。
而第叁级,我想称之为“琥珀黄”。这可就稀罕了。那是时光的造物,是树脂包裹住某一瞬间的生动,在黑暗里历经千万年凝成的通透与坚固。这种“黄”,是极致的修炼。一个女人,得经历过炽热的追求,承受过漫长的压力,在沉寂中守住内心的火焰,最终才能将一切悲欢沉淀为内在的光华。她的“黄色”是内敛的,却自有万千气象;是温润的,同时又有着岁月的硬度。你看她,仿佛能看到时光流动的痕迹,美好而庄严。
你看,这么一分,“黄色”忽然就丰富立体了起来。它不再是扁平的标签,而成了有层次、有深度的生命光谱。我们谈论一个女人,常常陷入非黑即白的粗暴评判,却忘了生命本身就是一场复杂的调和,能焕发出多么微妙的光泽。
回头再看杂志封面上那位“黄色”女郎。她的笑容那么亮,那么毫无保留,或许正是那种蓬勃的、充满生命力的“麦黄”阶段。她还不必成为深邃的“琥珀”,那份张扬的、带着点“土气”的鲜艳,本身就是一种时代注脚下的美。我们觉得“扎眼”,或许只是因为,我们自己活得太“安全”,太“灰度”了。
所以啊,下次再看到谁用简单粗暴的“黄”去形容一个女人,我们或许可以在心里悄悄做个翻译。那可能不是贬损,而是一个仓促间找不到合适词汇的、对于生命力的蹩脚注解。而真正的“叁级黄色”,在女人生命的河流里,静静流淌,各自生辉,从鹅黄的初萌,到麦黄的丰硕,再到琥珀黄的永恒。那是一个,比我们想象中要辽阔得多、也深邃得多的色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