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湿机体验区
老湿机体验区
这标题一出来，您可别想歪了。我说的“老湿机”，不是网上那种带点颜色的调侃，而是真真正正、方向盘摸了几十年、跑过各种烂路险路的老司机。他们手上那本驾驶证，都快被岁月磨出包浆了。而所谓的“体验区”，也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的试玩场，就是咱们脚下这条又宽又平、刚刚翻修好的省道。
老李头就是这么一个“老湿机”。驾龄四十年，从解放卡车开到现在的电动厂鲍痴，什么风雨没经历过？以前的路，他说那叫一个“交响乐”——车子开过去，哐当哐当，车厢里的人和货一起跳舞，方向盘跟有自己想法似的，得用胳膊较着劲才能把住。跑一趟长途回来，骨头架子能散一半。那时候的司机，是真得有点手艺，耳朵得灵，听发动机声音就知道毛病大概在哪儿；眼睛得毒，前头路面有个小坑小包，老远就得判断出来，提前避让。
所以，当这条新路通车，儿子特意开新车带他上来“体验”时，老李头心里其实是带着点挑剔的。他摇下车窗，点了支烟，眯着眼看着眼前黑得发亮的沥青路面，像一面镜子似的伸向远方，标线清晰得扎眼。儿子一脚电门下去，车子悄没声儿地就窜出去了，平稳得让人觉得不真实。
“啧，”老李头吸了口烟，缓缓吐出来，“这路……太平了。”
儿子笑了：“爸，路平还不好啊？又稳又安静，开着多舒服。”
“舒服是舒服。”老李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护栏，那护栏连绵不断，高度、弧度都一模一样，像用尺子画出来的。“就是太舒服了，舒服得……让人有点犯困。你看这路，笔直，平坦，两边风景都差不多。你都不用动脑子，手搭着方向盘就行。我们那会儿开车，那可是全身心都得投入，路况复杂，你得时刻准备着处理突发状况，那才叫开车。”
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，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声。老李头的话，像一颗小石子，投进平静的水面。他说的，或许不只是路。
这平坦大道，是时代的进步，是科技与工程的结晶，它让通行变得高效、安全、舒适。但它似乎也悄悄带走了一些东西。那种需要全身心投入、与机器和道路深度磨合的“手感”，那种在复杂路况中锤炼出来的、近乎本能的判断力，还有沿途那些因为路不好走而不得不停下来，看到的独特风景和人情。现在一切都标准化、流程化了，风险被降到最低，体验也变得趋同。这大概就是进步的代价？老李头有点出神。
儿子打破了沉默：“爸，您说的那是‘驾驶技术’，是手艺。可现在，路修好了，车智能了，要的不就是安全省心到达目的地嘛。您那身本事，是那个时代的宝贝。但现在，咱们可以更轻松地享受旅程了，这不也挺好？”
老李头没反驳，只是点了点头。他又看了看这条崭新的大道，眼神复杂。他知道儿子说得对，时代滚滚向前，不可能一直抱着过去的方向盘。他那些宝贵的、惊险的、带着尘土与汗水的记忆，是属于他那个年代的“驾驶体验区”。而眼前这条平坦宽阔的大道，是属于新时代的“体验区”。
车子继续平稳地飞驰。老李头忽然开口：“下个路口下去吧，走一段我以前常跑的老路，不知道还在不在了。让你也体验体验，你老爹我当年是怎么‘跳舞’的。”儿子愣了一下，随即笑着应了声“好”，打了转向灯。
车流依旧在这条崭新的“老湿机体验区”上快速穿梭，大部分车辆都会一路畅行，直达目的地。但也总会有那么一两辆车，会像老李头他们一样，选择拐下岔道，去体验另一段截然不同的路程。或许，真正的“体验”，从来就不在于路是平是坎，而在于驾驶的人，心里是否还保留着对方向盘的敬畏，以及对不同风景的好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