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山耍女娃,河山戏娇娥
江南的梅雨淅淅沥沥下了半个月,青石板路上泛着水光。我撑伞走过镇口的石桥,忽然听见茶馆里传来琵琶声,叮叮咚咚像雨打芭蕉。撩开竹帘,只见个穿着水绿衫子的姑娘正在弹唱,嗓子清亮亮的:"叁月杨柳青哪,小妹妹踏春去..."
掌柜的擦着茶碗说:"这是新来的小伶官,艺名叫水仙。别看她年纪小,可会耍着呢。"水仙恰好抬眼,冲我俏皮地眨眨眼,指尖在弦上打了个转,曲调突然变得轻快活泼。
山河间的精灵
后来混熟了才发现,这姑娘真是个闲不住的。刚下台就拉着我说:"后山杜鹃开得正好,带您瞧瞧去?"也不等我答应,拎起裙摆就往外跑。山路上她像只小鹿,时不时回头催我:"您快些呀!"?
站在山腰往下望,整片水乡笼罩在烟雨里。水仙随手摘片柳叶含在唇间,竟吹出支小调。"这算什么,"她得意地扬扬下巴,"我还能用芦苇杆吹曲呢。"说着真从溪边折了根芦苇,叁下两下做成哨笛。这般灵巧的姑娘,倒真配得上那句江山耍女娃。
她忽然指着远处说:"您看那云雾绕着山头,像不像仙女晾晒的纱衣?"没等我接话,自己先笑开了,"我娘总说我这丫头满脑子怪念头。"可我觉得,正是这般灵动的心思,才让她与这方水土如此相契。
月夜泛舟记
最难忘是中秋那夜,水仙非要划船去湖心赏月。"这时候的莲蓬最甜了,"她摇着橹,船尾拖出银亮的水纹,"我给您摘几个尝尝。"月光洒在她鬓边,竟分不清是月色染白了她的发梢,还是她照亮了这片夜色。
她忽然轻哼起小时候的童谣:"月光光,照河塘,阿姐洗衣裳..."歌声轻轻柔柔的,惊起几只夜鹭。我这才明白,所谓河山戏娇娥,不单是人在山水间嬉戏,更是这方水土把它的灵气,都渡给了生长于此的儿女。
船过芦苇荡时,她突然"嘘"了一声,指着远处:"您看那对鸳鸯。"声音压得低低的,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。这一刻的她,与白日里那个蹦蹦跳跳的姑娘判若两人,倒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、与这山水浑然一体的精灵。
回去时已是深夜,她塞给我满兜莲蓬:"明天拿来煮粥,最是清火。"临上岸又回头一笑,"下回带您去采菱角,我知道西湾那儿有片野菱,个头可大呢。"
如今每当我走过那座石桥,总会想起那个在水边嬉戏的身影。或许千百年来,这江这山都在用自己的方式,滋养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。而水仙这样的姑娘,就是被这方水土精心雕琢出的、最灵动的诗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