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风流生涯
我的风流生涯
这标题一出来，您可别想歪了。我说的“风流”，跟那些花前月下的故事不沾边儿。我指的是实实在在的“风”和“流”——风，是旷野里打着旋儿扑到你怀里的那股劲儿；流，是山涧里一刻不停、哗哗作响的那股水。我的生涯，就是追着它们跑。
打小我就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。人家盯着电视看动画片，我能趴在窗台上看半天柳树枝怎么摆，猜今天刮的是什么风。放学路上非得绕到河边，捡片叶子扔水里，看它能漂多远。为这个，没少挨家里骂，说我不务正业，心思野。可我心里跟明镜似的，那种看着无形无影的东西在你面前展现出力量和美，比什么都有趣。
后来真把这爱好当成了饭碗。我成了一名风光摄影师，专拍自然气象。这行当，听起来挺浪漫是吧？背着相机，走遍名山大川。可其中的苦头，只有自己知道。为了等一道完美的峡谷晨雾，我能在潮湿的岩石边蹲上好几个凌晨，冻得牙齿打架。为了捕捉闪电劈开乌云的那一瞬，我得计算风向、预判雷暴路径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。
记得有一年冬天，在北方拍河流冰凌。那真是“凛冽”二字的极致体验。零下二十几度，河面还没完全封冻，河水夹着冰碴子，以一种缓慢而沉重的姿态流动着，像是大地脉搏的凝滞。我站在岸边，感觉呼出的气瞬间就冻成了冰晶。手早就麻木了，全靠本能按快门。可当我从取景器里看到那片蓝灰色的、布满裂纹的冰面，以及冰层下幽暗深沉、仿佛仍在沉睡的河水时，心里头“咯噔”一下。那种静谧之下蕴藏的庞大力量，那种“流动”近乎停滞却依然存在的坚韧，让我忘了冷。那一刻我明白了，我追的不仅是风景，是这天地间一种最原始、最坦荡的“存在感”。
追风的日子久了，人也变得有点“气象性格”。晴天万里，心情就敞亮；遇到狂风暴雨，反而觉得来劲，觉得这才是世界真实泼辣的一面。我的镜头里，有台风来临前海面诡异的平静，有沙漠里龙卷风扶摇直上的细长腰身，也有春雨后叶片上将落未落的一颗水珠。我拍下的，是世界的呼吸和心跳。
这份职业让我对“时光”有了另一种理解。风是时光的形，流是时光的影。它们一刻不停，从不为谁驻足。我像个笨拙的捕手，用镜头试图去网住它们的只鳞片爪。我知道永远抓不住全部，但每次尝试，都让我更靠近这片天地一点点。我的硬盘里存着成千上万张照片，那不是什么作品集，那是我与风、与流一次又一次短暂而热烈的相逢。
有人问我，这么跑来跑去，图个啥？安稳日子不好吗？我说不上来。可能就像山间的溪流，它也不知道非要往下流是图个啥，但让它停在那儿变成一潭死水，它是不干的。我的生涯，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。耳边总有风声，心里总有水响，脚下就停不下来。这风流生涯，苦是苦，可这份自在和痛快，千金不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