波野多结节公交车
波野多结节公交车
老李站在公交站牌下，眯着眼瞅着那串弯弯绕绕的站名。这趟“波野多结节公交车”，他可太熟了。车身上漆皮斑驳，跑起来哐当哐当响，活像一头喘着粗气的老黄牛。这名字听着怪，老李头一回见还嘀咕，啥“结节”不“结节”的，跟人身上长的疙瘩似的。可坐久了才咂摸出点味儿来——这车走的路线，可不就像人身上的经络，疙疙瘩瘩，曲里拐弯，把城市里那些犄角旮旯都给串了起来。
这车不跑大路，专钻小街。从老城区的青石板巷口出发，碾过菜市场湿漉漉的地面，穿过大学后墙那排热闹的小吃摊，再晃晃悠悠爬上新开发区的缓坡。沿途上上下下的人，也像极了不同的“结节”。大清早挤上来的是挎着菜篮子的阿婆，嗓门亮，聊着东家长西家短；接着是几个睡眼惺忪的学生，耳机线耷拉着，靠着车窗补觉；到了晌午，又换上几个提着工具的装修工人，身上还沾着点油漆点子。
车厢就是个流动的小剧场。老李喜欢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，看，也听。前座的大妈可能正为儿子相亲的事发愁，隔壁的年轻人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，嘴角时不时扬起。偶尔有熟人碰见，一声惊呼，半车人都跟着乐。发动机的轰鸣声、报站声、闲聊声、小孩的嬉闹声，混在一起，成了这趟车独有的背景音。车窗外的风景，也从老屋的斑驳墙壁，慢慢变成玻璃幕墙的刺眼反光。这感觉挺奇妙的，好像坐着这辆车，就能把城市的年轮一层一层地看个遍。
有一回，车在半道上抛了锚，就停在一棵老槐树下。司机师傅不慌不忙，下去捣鼓，乘客们也没急眼。有个大爷甚至从布袋里掏出保温杯，慢悠悠喝起茶来。大家反而聊开了，从这破天气聊到孩子上学，从哪家包子铺实惠聊到最近看的电视剧。那一刻，老李觉得，这故障也是个“结节”，把一车本来毫无关系的人，暂时性地“结”在了一块儿。这趟公交车的意义，或许不只是从础点到叠点，更是这些偶然的、带着生活温度的连接。
如今城市的地铁越挖越深，私家车也越来越多，像这样的老公交线路，据说也要优化调整了。老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他想起那些熟悉的站名，那些靠站时特有的摇晃，甚至司机师傅那声带着方言口音的“坐稳咯”。这些具体的、有点粗糙的细节，构成了他对这座城市的感知。地铁很快，但在地下黑洞洞的隧道里穿行，总感觉缺了点什么。缺的，可能就是地面上这份晃晃悠悠的“结节”感吧——能看到天空的变化，能闻到街边小吃的味道，能听到市井的嘈杂。
又一辆“波野多结节公交车”慢吞吞地进站了。老李收起思绪，抬脚迈了上去。刷卡器“滴”地响了一声。车子摇摇晃晃地，再次开动，载着一车人的故事，驶向下一个疙疙瘩瘩的、充满生活气息的站点。窗外的风景继续流淌，像一幅缓缓展开的、有些毛边的长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