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公交车上被撞出了水
在公交车上被撞出了水
这事儿说起来挺尴尬的，但当时那个瞬间，我真觉得整个车厢的时间都停了。
早高峰的公交车，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。我一只手抓着吊环，另一只手护着包，整个人随着车子摇晃晃晃。车厢里什么味儿都有，包子混着香水，还有点儿汗味儿。我正盘算着今天要交的报告，车子突然一个急刹！
惯性这东西，真不讲道理。我整个人往前一冲，吊环差点脱手。就在这时候，身后一股更大的力道顶了过来——估计是后面的人也没站稳，连锁反应。我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下，手里的东西“啪嗒”一声掉了。
不是包，是我刚在站台买的那瓶矿泉水。
瓶子滚到地上，盖子本来就没拧紧，这下好了，清澈的水“哗”地一下就涌了出来，在车厢地板上淌开一片。周围几个人“哎呀”叫着跳脚躲，我赶紧弯腰去捡，脸臊得发烫。那水渍迅速蔓延，在阳光下反着光，映出车厢里一双双匆忙挪开的脚。
“对不住啊对不住！”身后传来个大叔的声音，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，“这刹车太猛了，没站稳。”我捡起空瓶子，摇摇头说没事儿。能说啥呢？都不是故意的。但看着那一滩水，我心里那点起床气，还有对报告的焦虑，好像也跟着流出去了一些。
司机师傅扯着嗓子喊了句“扶稳啦”，车子又摇摇晃晃开动。我握着空瓶子，盯着地上那片渐渐被踩得模糊的水迹，忽然走了神。这车厢里，谁不是带着一肚子“水”在奔波呢？那个不停看手机、眉头拧成疙瘩的小伙子，他脑子里可能装着没完成的业绩，压力满得快要溢出来。那个紧紧抱着孩子、轻声哄着的妈妈，她臂弯里兜着的，是沉甸甸的温柔和操劳。还有刚才撞到我的大叔，他粗糙的手抓着栏杆，眼神望着窗外，也许在琢磨家里的难事儿。
我们这些都市里的普通人，每天挤上这趟名为生活的公交车，怀里都揣着各种各样的“水”——也许是疲惫，是委屈，是紧张，是那么一点儿不肯放下的希望。这些“水”装在看不见的瓶子里，随着颠簸晃晃荡荡。有时候一个急刹车，一个不经意的碰撞，瓶子就打了，情绪就洒了出来。可能是一句不耐烦的争吵，一个憋回去的叹息，或者像我这样，只是一瓶实实在在的矿泉水，毫无预兆地淌了一地。
车子靠站，又涌上一批人。有乘客踩过那滩水，留下半个湿漉漉的鞋印。我挪了挪位置，把空瓶子塞进垃圾桶。旁边坐着的奶奶慢悠悠从布袋里拿出个保温杯，拧开，吹了吹热气，抿了一口茶。那动作安稳极了，跟周围急促的氛围格格不入。
我忽然想，或许生活的秘诀，不在于死死护住怀里那瓶水，生怕它洒了。而是得学着把盖子拧紧点儿，但真洒了，也能弯下腰，收拾收拾，继续往前。就像这公交车，不管中间有多少次急刹、颠簸、拥挤和碰撞，它总归是朝着下一站，稳稳地开去。
到站了，我跟着人流下车。阳光有些刺眼，我深吸了口气。报告还得写，日子照样过。只是走进办公楼前，我特意去便利店，又买了瓶水。这次，我把瓶盖拧得很紧，很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