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江那里有站小巷,洪江有站小巷那里
洪江那里有站小巷,洪江有站小巷那里。这句话像句顺口溜,又像句没头没尾的暗号,在我心里盘桓好些年了。
头一回听见,是从我爷爷那儿。那是个夏天的傍晚,他摇着蒲扇,眯着眼,慢悠悠地吐出来这么一句。我那时还小,只觉得这地名迭来迭去的,怪好玩,便追着问:“爷爷,这‘站小巷’是个什么地方呀?是有人在巷子里站着吗?”
爷爷听了,嘿嘿一笑,蒲扇朝我这边轻轻点了点:“傻孩子,哪是站着的人。那是老早以前,咱们这儿通小火轮船的时候,有个小小的码头,叫‘站’。那码头边上,就紧挨着一条又长又深的巷子,青石板路,湿漉漉的,两边是高高的封火墙。所以老辈人就这么叫开了,‘那里有站,小巷’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像是沉进了回忆里:“那条巷子,热闹过啊。天还没亮,就能听见扁担吱呀吱呀的响,那是挑夫们开始干活了。茶馆里人声鼎沸,南来的,北往的,谈生意,讲见闻,空气里混着茶叶香和烟丝味儿。还有那卖米豆腐的吆喝声,隔着老远就能听见……”
巷子里的老时光
经爷爷这么一说,我眼前仿佛真就出现了那条巷子。我试着去找过。如今的洪江,变化太大了,宽阔的马路,崭新的楼房。我按着老人说的模糊方位,在那些老城区里转悠,脚下踩着的是修补过的石板,抬头望见的是交错的电线。
我问一位坐在自家门槛上剥豆子的老人:“您知道‘站小巷’在哪儿吗?”她抬起头,眯着眼看了看我,手指了一个方向:“喏,往前头走,拐个弯,那一片原来都是。现在嘛,就剩下些老墙根喽。”她的语气平平淡淡,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常事。
我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,果然,在一片略显凌乱的民居背后,我看到了一截斑驳的墙体,墙皮有些剥落,露出里面青黑的砖块。墙壁脚下,缝隙里长着几丛顽强的青草。我伸手摸了摸那墙面,凉意顺着指尖传来,粗糙的质感似乎能刮下一些旧日的粉末。我想,也许几十年前,我爷爷也像我现在这样,站在这里,摸着这面墙。这种感觉很奇妙,好像穿过了一条时间的隧道,和过去的某个瞬间轻轻握了下手。
那巷子里的生活,想来也并不总是诗情画意。冬天的早晨,石板路该有多冻脚?夏天的午后,那高墙之间的穿堂风,是否真的能驱散闷热?那些为了生计匆匆奔走的脚步,想必也充满了寻常人家的辛苦与琐碎吧。但正是这些真实的、带着烟火气的细节,构成了那条小巷全部的生命力。
如今,站小巷作为一个具体的地名,或许已经模糊了,但它留在了像我爷爷那样的老人的记忆里,留在了他们随口说出的顺口溜里。它成了一段日子的缩影,一个地方的念想。每当我再想起“洪江那里有站小巷,洪江有站小巷那里”这句话,它不再只是一句绕口令,那里面有潮湿的青石板,有嘈杂的人声,有飘散的米豆腐香气,还有我爷爷摇着蒲扇,慢悠悠讲述时的样子。
这些东西,比任何冰冷的地图坐标都要具体,都要生动。它们就活在那里,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念叨里,从未真正消失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