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激情
午夜激情
墙上的钟，指针刚悄悄滑过十二点。白天那些车水马龙、人声鼎沸，像是被谁猛地按了静音键，唰一下全收了回去。世界忽然就空了，静得能听见自己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响，咕咚咕咚，像是地底深处的暗河。
我推开窗，一股凉气窜进来，激得人一哆嗦。这凉，跟白天的燥热完全不同，干净，还有点甜丝丝的。楼下的路灯孤零零地亮着，把梧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印在地上，像一幅洇了墨的抽象画。你说奇怪不，白天看这些，只觉得寻常，甚至嫌它吵。可到了这深更半夜，万物都褪了层皮，露出底下另一种样貌来，反倒让人觉得新鲜，心里头有什么东西被撩拨了一下。
这大概就是属于夜晚的、独有的那种“心流”状态吧。白天的脑子像个塞满杂物的仓库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。只有到了这万籁俱寂的点儿，那些纷乱的念头才肯沉降下去，真正属于自己的思绪，才像水底的鱼，慢悠悠地浮上来。没人打扰，没有下一秒必须完成的任务，时间仿佛被拉长了，也变软了。
我给自己倒了杯水，没开大灯，就着窗外那点朦胧的光，在书桌前坐下。手边是看了一半的书，摊开着，白天怎么都读不进去的段落，这会儿字句却自己往眼睛里跳，意思也格外透亮。这种全然沉浸的滋味，真有点像偷偷品尝私藏的蜜糖，有种隐秘的快乐。白天的我们是社会性的，说的话，做的事，都套着一层壳。唯有此刻，才彻底属于自己，可以胡思乱想，可以发呆，可以什么都不想。
远处不知道哪条街上，传来隐隐约约的引擎声，由远及近，又由近及远，最后消失在夜色里，像一颗迅速划过的流星。这声音非但没破坏宁静，反而让夜显得更静、更深了。我突然想起那些熬夜赶工的手艺人，那些伏案创作的画家、作家，还有那些在实验室里守着仪器的研究员。他们的“午夜激情”，恐怕就燃烧在这份极致的专注里吧。世界睡了，他们的精神却醒着，而且格外清醒，在寂静中开出花来。
当然，也不是所有人都拿这份安静来干“正事”。可能就有人喜欢在这个点儿，打开一部存了很久的老电影，就着昏暗的光线看完；或者翻出旧相册，一页一页地慢悠悠看过去，让回忆漫过脚踝；又或者，只是单纯地坐着，听一会儿夜的声音，梳理一下心里那些乱麻似的情绪。这也是一种“沉浸”，是对自己内心世界的一次深度探访。
夜更深了，凉意透过窗缝漫进来。我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脖子，知道该去睡了。明天太阳升起，一切又会回到那个忙碌、喧闹的轨道上去。但这份偷来的、深沉的宁静，却像给精神充了一次足值的电。它让你觉得，在应付完白天的所有之后，心里还留着一块自留地，那里清风明月，自在得很。
关上窗，把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挡在外面。屋里重新归于平静，但那份被午夜浸润过的清醒与平和，却留在了身体里。我知道，它会在明天，给我一种不一样的底气。这大概就是深夜独有的馈赠吧，给那些还没睡着、还愿意醒着感受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