擦老女人乌黑浓密毛茸茸
擦老女人乌黑浓密毛茸茸
巷子口那家老理发店,木门上的油漆都斑驳了。李奶奶就住在店后头,我每回路过,总看见她坐在那把掉了漆的藤椅上,手里攥着一把老旧的木梳,一遍又一遍,梳着她那头招牌似的头发。说真的,那头发可真打眼——乌黑,浓密,厚墩墩地披在肩上,阳光一照,油亮油亮的,跟缎子似的。这年头,年轻人染个黑发都未必有她那光泽。可配上她脸上那深深的皱纹,又让人觉得有点…唔,怎么说呢,有点不搭调。
我常去她那儿剪头,便宜,手艺也稳当。熟了以后,有一次我没忍住,一边看她给我围布,一边就问:“李奶奶,您这头发是咋养的?用了啥秘方不成?”她手上的动作没停,只是从镜子里瞥了我一眼,嘴角似笑非笑地弯了一下。“秘方?”她声音哑哑的,“哪有什么秘方。就是一把篦子,一碗清水,还有…”她顿了顿,“还有几十年的工夫。”
后来去得多了,零零碎碎听她讲了些往事。她年轻时,这条街最热闹。她那头发,可是出了名的好看,又黑又亮,辫子粗得一把抓不住。后来跟了剃头匠师傅,成了理发店的老板娘,每天忙里忙外,那双原本该绣花的手,泡在肥皂水里,拿着推子剪刀,一干就是一辈子。我问她,这么累,头发怎么没掉没白?她总摇摇头,不接话。只是梳头的动作,格外地慢,也格外地沉。
直到那个下大雨的午后,店里没客人,雷声轰隆隆的。她大概也是闷了,放下梳子,第一次跟我聊起了“头发”以外的事。她说,老头子走得早,儿子去了南方,几年也回不了一趟。这店,这手艺,还有这一头头发,就成了她最实在的伴儿。“人都说我这头发怪,”她看着窗外迷蒙的雨,“黑得不合年纪。他们不懂,这不是黑,是舍不得。”
我愣了一下。她转身从里屋拿出一个铁皮盒子,打开,里面不是什么名贵洗发膏,就是一把老旧的牛角篦子,齿缝里干干净净,柄磨得温润发亮。“老头子留下的,”她用手指慢慢拂过篦齿,“他以前总说,我这一头好头发,是他的门面。他走了,我每天就还这么梳着,用清水篦,一遍,两遍…好像这么梳着,日子就还是原来的日子,人也就还没走远。”
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了。那“乌黑浓密毛茸茸”的,哪里只是头发?那是一整个被时光浸透的念想,是她用日复一日的“擦拭”,固执地留住的、对于爱与存在的全部证据。岁月染白了太多东西,却独独绕过了她这一头青丝,因为这里头藏着的记忆和情感,太沉,太密,连时间都不忍心将其漂白。
雨渐渐小了,她重新拿起那把木梳,对着墙上那面起了水银斑的旧镜子,又开始梳头。动作依旧缓慢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。发丝从梳齿间流过,沙沙的,像极了雨打树叶的声音。我静静看着,没再说话。那头发在她手里,仿佛有了生命,每一根都诉说着一段过往,每一次梳理,都是一次温柔的“擦拭”——擦拭蒙尘的旧时光,擦拭心底那个不曾老去的自己,擦拭一份朴素到极致的坚守。
自那以后,我再看见她梳头,感觉就全不一样了。那把木梳,那碗清水,是她的仪式。她在擦亮的,是一份无人言说的深情,是一种对抗遗忘的、沉默而坚韧的力量。那头发,便是她生命的旗杆,上面飘扬的,是她全部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