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好妈妈6
我的好妈妈6 ??
标题里那两个问号,不是我打错了,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写。写“我的好妈妈60岁”?可她明明才五十出头,头发还没白几根呢。写“我的好妈妈6点起床”?这倒是真的,但她何止6点,我印象里,她好像从来就没睡过一个懒觉。
说起我妈妈,她有个习惯,我琢磨了好些年才懂。家里什么东西坏了,旧了,她从不急着扔。爸爸那件袖口磨破的毛衣,她拆了线,给我织了副手套。我小时候玩坏的铁皮青蛙,她擦了擦,摆在窗台当摆设。就连我中学时代那些画得乱七八糟的课本,她都整整齐齐码在床底下,说那是“岁月的痕迹”。我以前总笑她,说她是“修补匠”,专门跟破旧东西过不去。现在想想,她修补的哪里是物件,分明是那些即将散掉的日子和记忆。
她最看重一个词,叫“惜物”。这不是什么大道理,就是她生活里的一针一线。一只碗有了裂缝,她会小心地用胶粘好,放在柜子最里层,说“还能用,放着不碍事”。一把用了二十年的老菜刀,刀柄都松了,她缠上几圈布条,照样切丝剁馅,虎虎生风。我给她买过新的、漂亮的,她试两下,又悄悄换回老的,嘟囔着“不顺手”。
这个“惜物”的习惯,也蔓延到了对我身上。我工作后在外地,每次打电话,她最后总要念叨几句:“晚上别熬夜,吃饭别凑合,钱要省着点花,但也别亏着自己。”车轱辘话,来回说。我有时听得烦,会打断她:“知道啦知道啦,妈,我都多大了。”电话那头就沉默一下,然后传来一声笑:“多大也是孩子。”
去年国庆,我回家,心血来潮想帮她大扫除,清理一下“库存”。在储物间最深的角落,我发现一个铁皮盒子,锈迹斑斑。打开一看,我愣住了。里面是我小学的奖状,已经卷了边;是我换下的第一颗乳牙,用棉花包着;还有厚厚一沓我各个时期照片,背面她用圆珠笔仔细写着日期和地点。最底下,是几封我青春期时写的、充满火药味的“家书”,信纸都发黄了。我原以为她早扔了。
那一刻,我站在满是灰尘的储物间里,忽然就明白了她那两个问号的意思。妈妈的“好”,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。它藏在那些她舍不得扔的旧物里,藏在她日复一日的唠叨里,藏在她为你仔细收好的、你自己都忘了的成长碎片里。她像一座最安静的博物馆,馆长是她,唯一的藏品,是我。
她现在还是那样,东西坏了先想着修。我也学会了不再说她。有时候,看着她戴着老花镜,耐心地缝补一件旧衣裳,灯光照着她的侧脸。我会觉得,妈妈也在修补着时光,用她的方式,把一家人暖暖和和地包裹起来,不让一丝风漏进去。那些她珍惜的物,连同她珍惜的我,大概就是她全部的世界了。
所以,标题到底该是什么?是“我的好妈妈6点起床”,还是“我的好妈妈60岁”?好像都不对。或许,它就是“我的好妈妈”,后面跟着的,是说不完、也无需说完的日常。那两个问号,就让它留着吧,像妈妈柜子里那些舍不得丢的旧物,静静地待在时光里,本身就是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