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悟空被二郎神顶哭了
孙悟空被二郎神顶哭了
话说那孙悟空和二郎神，是老冤家了。当年大闹天宫，两人从天上打到地下，七十二变对上天眼，斗得是昏天黑地，最后是老君丢了金刚琢，才把猴子给拿了。这事儿，猴子心里一直憋着股劲儿呢。取经路上，但凡谁提一嘴二郎神，他准得哼哼两声，挠挠腮帮子，一副“当年要不是他们使绊子”的不服气模样。这恩怨啊，像颗陈年的种子，早就埋下了。
取经回来，大家都成了佛，按理说该一团和气。可这猴子的脾性，哪儿是说改就能改的？二郎神呢，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，镇守灌江口，听调不听宣，逍遥自在。两人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，可这神仙聚会多了，难免碰面。一开始，也就是互相瞥一眼，点个头，算是给彼此，也给满天神佛一个面子。可那气氛，总像是叁伏天闷着雷，不知道啥时候就炸响。
有一回，王母娘娘开蟠桃会，新熟的桃子，个大水灵。席间不知怎么，就聊起了“变化之道”。这可是孙悟空的看家本领，他多喝了两杯仙酿，话头就起来了，从七十二变说到法天象地，眉飞色舞。众仙家也都笑着捧场。偏偏这时候，坐在对面席上的二郎神，端着酒杯，淡淡接了一句：“变化之道，贵在神韵通达，不在数目多寡。些微雕虫小技，炫人耳目罢了。”
这话飘过来，不轻不重，正好让全席都听见了。热闹的场面，一下子静了半分。孙悟空那笑脸，唰地就挂不住了。他火眼金睛瞪过去，看见二郎神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，连正眼都没瞧他，只是慢悠悠地抿了口酒。这姿态，比直接骂街还让人窝火。猴子觉得，自己刚才那通兴致勃勃的讲述，在对方眼里，简直成了耍把戏卖艺的。
“杨戬！你这话什么意思？”孙悟空按着桌子，站了起来。
二郎神这才转过脸，天眼下的目光平静得像深潭：“字面意思。大圣何必动怒？”
“嘿！俺老孙这变化，是雕虫小技？那你那第叁只眼，莫非是专看小技的？”孙悟空这话就有点戳心窝子了，暗指当年靠天眼和金刚琢才拿住他，不算真本事。
眼看要吵起来，几位老神仙赶紧打圆场，把话题岔开了。可这事儿，在孙悟空心里，算是又记上了一笔。他回去越想越憋屈，那股无名火在胸腔里左冲右突。他觉得自己修成正果了，怎么在那叁只眼面前，好像还是当年那个被追得四处变的妖猴？这种憋闷，比挨一顿打还难受。他渴望一场真正的、公平的较量，来证明点什么，或者说，来了结点什么。
过了些时日，他寻了个由头，径直去了灌江口。两人就在那江边，话不投机，又动起手来。这回不用法宝，不叫帮手，就是实打实地比拼武艺神通。金箍棒对叁尖两刃刀，打得是江水倒流，山石崩裂。几百个回合下来，竟是难分高下。孙悟空打得兴起，瞅准一个空档，大喝一声，金箍棒带着千钧之力砸下！
谁知二郎神不闪不避，将身法催到极致，额头天眼豁然张开，竟以那叁尖两刃刀的刀柄末端，迎着金箍棒来的方向，用了一股巧劲，不偏不倚，正“顶”在孙悟空发力的最核心、最别扭的那个点上。这一“顶”，看似轻巧，却蕴含了极强的洞察力和对力量流转的精准判断。
只听“嗡”的一声闷响，孙悟空只觉得一股极其酸涩、极其憋屈的力道，从手臂直窜到心口。那是一种全力一击却打在空处的失落，是一种所有变化都被看穿的透明，是一种挣扎多年似乎仍未超越的无力。金箍棒差点脱手，他踉跄退了好几步，胸口一阵发闷，那股憋了不知几百年的委屈、好胜、不甘，混合着刚才那一下生理上的酸麻，猛地冲上了鼻头和眼眶。
他愣住了，站在那里，看着对面收刀而立、气息平稳的二郎神。江风吹过，猴子的眼睛，突然就红了。不是生气，不是疼痛，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决了堤。他没嚎啕大哭，就是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，顺着毛脸往下淌。他自己也吓了一跳，慌忙用手去抹，却越抹越多。
二郎神也怔住了。他以为这猴子会暴跳如雷，会破口大骂，会不死不休，却万万没想到是这般光景。他看着那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，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似的站在那里抹眼泪，心里那点争强好胜的念头，忽然就烟消云散了，反倒生出一丝复杂的，近乎于怅然的情绪。
江边一时寂静，只有水声潺潺。许久，二郎神轻轻叹了口气，什么也没说，转身走了。孙悟空也没再追，他慢慢坐在江边石头上，看着滔滔江水，任由眼泪流着。这一刻，输赢好像不重要了。他哭的，或许不是败给二郎神，而是败给了自己心里那个始终紧绷着的、非要证明点什么的执念。那一“顶”，仿佛顶散了他心中垒了太久的一块顽石。江风拂面，眼泪渐渐干了，心里头，虽然空落落的，却也好像，透进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凉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