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白小说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9:19:54 来源:原创内容

红白小说

老陈蹲在旧书摊前,手指捻着那本书的边角,半天没吱声。书脊上“红白”两个字,像是被水泡过又晒干了,晕开一片暗红色的痕迹,白底也泛着黄。摊主是个戴老花镜的秃顶老头,瞥他一眼,慢悠悠地说:“这本啊,讲红事和白事的。红白喜事,人生两头。”

老陈心里动了一下。他刚退休,日子突然空出一大截,心里头也跟着空落落的。买这本书,像是一时兴起,又像是想找点什么东西,把心里的空当填一填。他付了钱,把书揣进怀里,那书薄薄的,没什么分量,却好像压着点什么东西。

回家泡上茶,翻开第一页。字是竖排的,读起来有点费劲。开头写一个村子里办喜事,吹吹打打,红轿子晃得人眼花。新娘子盖着红盖头,脚上穿一双绣了并蒂莲的红鞋。可作者笔锋一转,不去写新郎官怎么英武,反倒细细地描摹起轿夫脚上的泥,还有路边看热闹的一个癞头小孩,鼻涕拖得老长。这视角,有点意思。

读着读着,老陈觉得不对劲了。这书里的“红”,不单是喜庆。那红盖头,像一团烧着的火,闷着,透不过气;那红灯笼,在夜里飘摇,影子拉得老长,像有什么东西在晃。喜庆底下,总缠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,让人心里头有点毛。

再翻几页,果然就转到了“白”。村里最善酿酒的老头走了,无声无息的。丧事办得简单,但作者写那口薄棺材的木纹,写傍晚时分的唢呐声怎么一点点凉下去,钻进土里。没有嚎啕大哭,可那种静,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,反而让老陈鼻子有点发酸。他想起了自己前年送走的老父亲,病房里也是那种静,只有仪器规律的、冰冷的滴答声。

这本书奇就奇在,它不把红事白事分开讲。常常是这页还在酒席上划拳,下一页就跳到荒郊的坟头;刚闻到新房里脂粉香,转眼又嗅到祠堂线香味儿。两种颜色,两种日子,像两股麻绳,绞在一起,拧成了生活本身的纹路。

老陈读到中间一段,彻底放不下了。书里写,村里有个规矩,老人过了六十,就得给自己备下寿材。有个老木匠,给自己打棺材那天,特意选了块有木结的料子。别人嫌不吉利,他摸着那木结说:“这是个瘤子,跟我脖子上这个一样。带着它走,才算囫囵个的我。”老陈读到这儿,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,愣了好一会儿。这话里有种扎人的真实感。

他开始琢磨这本书的“叙事密度”。就这么薄薄一本,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情节,可字缝里挤满了东西。一桩喜事,能扯出两代人的恩怨;一场丧礼,照见整个村子的冷暖。好像作者拿着一把最细的刻刀,把日子的里子翻出来,一点点刻给人看。那些热闹底下的寂寥,离别之外的念想,都成了故事真正的骨架。

窗外的天暗下来了。老陈没开灯,就着最后一点天光,读到了结尾。结尾没有写什么大团圆,也没刻意渲染悲伤。就写一场雨过后,村头红事撒的碎纸屑,和村尾白事落的纸钱,都被冲到了同一条小沟里,混着泥水,慢慢地流走了。新的日子还在后头呢。

老陈合上书,长长地吁了一口气。胸口那块空落落的地方,好像被这红白交织的故事,轻轻地填上了一些。不是欢欣,也不是悲伤,就是一种沉甸甸的实感。他忽然觉得,自己这刚开头的退休日子,或许也能像这本书一样,不必刻意区分什么阶段,就这么一天天、一件件地过下去,里头自然会有它的颜色和分量。

书静静地躺在桌上,封面那团晕开的“红白”,在暮色里,愈发模糊,也愈发清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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