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官好大用力深一点啊
教官好大？用力？深一点啊
军训场上，太阳毒得能把人烤化。我们这群新生像蔫了的白菜，站军姿站得腿肚子直哆嗦。教官背着手，在我们排成的方阵前来回踱步，那影子拉得老长，真像座移动的铁塔。
“第叁排那个，腰挺直！没吃饭吗？”他嗓门洪亮，穿透整个操场。被点名的男生一激灵，赶紧把塌下去的腰背绷成一块板。我们私下里都叫他“黑塔”——个子高大，皮肤黝黑，往那儿一站就自带一股压迫感。有女生悄悄嘀咕：“教官这身板，好大一座山啊，看着就喘不过气。”
队列训练是最磨人的。一个简单的齐步走，他能让我们来回折腾一上午。“手臂摆高！用力！没劲儿吗？”他的口令短促有力，像鞭子抽在空气里。我们咬着牙，把胳膊甩得生疼，总觉得怎么也使不对那股劲。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，火辣辣的。这时候才明白，他喊的“用力”，不是蛮力，是那股子绷着的、贯穿全身的认真劲儿。你得把精神头都提起来，把散了的魂儿收回来，全灌注到每一个动作里。
最让人发怵的是正步分解练习。一条腿抬起来，就得定在半空，纹丝不动。肌肉从酸到麻，再到针扎似的疼。时间像是凝固了，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。教官会一个个检查，蹲下来看我们抬腿的高度，甚至用手拍打我们的小腿肚：“这里，绷紧！稳住！”有些同学腿开始抖，他就吼：“深一点！往下扎根的感觉！想象脚掌钉进地里！”
这话听着有点玄乎。可当你真的快撑不住，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只反复念叨着“深一点、深一点”，把注意力死死摁在那只支撑脚的脚掌上，感觉它用力抓着地面的时候，咦，好像真的稳了一些。那种“深一点”，不再是身体的深度，更像是精神往下沉了一沉，从浮浮躁躁的状态，沉到一种咬牙坚持的踏实里。
休息的哨声像救赎。我们七歪八倒地瘫在树荫下，抱着水壶猛灌。教官还是站着，摘下帽子擦汗，侧脸线条硬朗。有个胆大的同学喘着气问：“教官，您当兵也这么苦吗？”他转过头，脸上难得有了一丝可以称之为笑意的波动：“这算啥？差得远呢。真正的训练，那才叫扒层皮。”
他没多说，但我们好像听懂了点什么。他要求的“用力”，不是跟我们过不去，是想把那种军人骨子里的“劲儿”传一点给我们，哪怕就一点点。他说的“深一点”，是希望我们别只浮在表面，喊苦喊累，能往下探探自己的耐力到底在哪儿。
汇演那天，我们走得格外整齐。手臂甩成一个声音，脚步踏出一个鼓点。走过主席台时，我用余光瞥见“黑塔”教官站在场边，腰杆笔直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但眼神很亮。那一刻，忽然觉得，他那座“好大”的身躯，撑起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威严，好像也给我们这群刚刚离巢的雏鸟，短暂地撑开了一片要求严格却让人心安的天空。
军训结束，大巴车开走的时候，好多同学趴窗户上看。教官们列队站在路边，朝我们敬礼。还是那样沉默，那样挺拔。车里不知谁先起了个头，唱起了军训学的歌。声音开始参差不齐，后来渐渐汇到一起，越来越响。窗外的风景向后飞驰，那个晒得滚烫的操场，那些严厉的口令，还有那句让人又怕又悟的“深一点”，都留在了身后，却又好像跟着歌声，被我们带上了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