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桌下的妈妈不着寸缕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1:25:26 来源:原创内容

书桌下的妈妈不着寸缕

那是个闷热的夏夜,台灯的光晕在作业本上圈出一小块亮。我弯腰去捡滚落的橡皮,目光顺势滑进书桌下的阴影里。就在那一瞬间,我整个人像被钉住了——妈妈蜷坐在那里,背紧贴着冰冷的桌板内侧,身上什么也没穿。

我猛地直起身,心脏在耳朵里咚咚地撞。怎么回事?家里进贼了?还是……我脑子里闪过各种糟糕的念头,手指紧紧掐着橡皮,几乎要把它捏碎。可四周安静极了,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。我强迫自己再次,极其缓慢地,低下头去。

这一次,我看清了。妈妈闭着眼,头微微后仰,靠在桌板上。她的表情很怪,不是痛苦,也不是惊慌,而是一种……我从未见过的放松,甚至可以说是疏离。汗珠沿着她的脖颈滑下,在昏暗中闪着微弱的光。她的手臂环抱着自己,像个躲在壳里的蜗牛,只是这个“壳”是我们家用了十几年、掉漆严重的旧书桌。

我轻轻吸了口气,尽量不发出声音。然后我注意到,她脚边整整齐齐迭放着的,正是她晚上穿的那条碎花睡裙。迭得方正正,像等待检阅的士兵。这个细节让我忽然明白了点什么。这不是意外,不是突发状况。她是自己走到这里,自己脱下衣服,然后钻进这个狭窄、隐蔽、属于我和一堆课本的角落里的。

那个角落,平时塞满了我的旧篮球、卷了边的画册和舍不得扔的玩具。是个堆满“过去”的地方。妈妈此刻就待在那堆“过去”中间,不着寸缕,却异常安静。我忽然想起,晚饭时爸爸好像提了句,这个月的贷款又该还了。妈妈当时只是“嗯”了一声,筷子在碗里拨了拨,什么也没说。

我坐回椅子,盯着眼前的数学题,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台灯的光太亮了,亮得有些刺眼。我伸出手,关掉了它。黑暗瞬间涌进来,连同窗外模糊的虫鸣。书桌下那片阴影,此刻完全融进了整个房间的黑暗里,看不见了。但我知道,她还在那儿。

这大概是她唯一的“私人空间”吧。我想。厨房是油烟味的,客厅是电视声的,卧室是共享的。只有这个书桌底下,这个属于我、却早已被我遗忘的角落,因为过于逼仄,反而成了一个真空地带。在这里,她不是谁的妻子,不是谁的妈妈,不必穿着得体的“外壳”。她只是她自己,一个可以暂时卸下所有重量,喘一口气的、会出汗的肉体。

我轻轻拉开抽屉,翻出一件我嫌小了的旧罢恤,纯棉的,洗得软乎乎的。我把它揉成一团,再次装作捡东西,弯腰,快速而轻巧地将那团衣服塞进了桌下的阴影里,就放在她那迭整齐的睡裙旁边。然后我直起身,重新拧开台灯,摊开作业本。笔尖划过纸张,发出沙沙的声音,规律而平稳,像一种安抚的掩护。

过了很久,也许有十分钟,也许半小时。我听见一阵极轻微的窸窣声,像秋叶拂过地面。我没有低头。接着,是布料摩擦皮肤的声音,轻轻的,缓缓的。再然后,我眼角的余光瞥见,妈妈穿着我那件略显宽大的旧罢恤,从书桌另一边很轻地走了出来,仿佛只是去倒了杯水。她走向厨房,打开冰箱,拿出冰格。冰块掉进玻璃杯的声音,清脆地响了两下。

她端着一杯水走过来,放在我桌角。“别熬太晚。”她说,声音和往常一样,有点哑。我点点头,闻到那件旧罢恤上,和我身上一样的、淡淡的洗衣粉味道。她走开了,脚步声消失在走廊。

我低下头,继续写我的作业。书桌下的阴影空荡荡的,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。只有我知道,那片小小的黑暗,刚才盛放了一个母亲最真实、最疲惫,也最柔软的自我喘息。而我能做的,就是守护好这个角落,和她这份沉默的情感表达。这大概是我们之间,最心照不宣的温柔庇护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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