丈母娘的诱惑
丈母娘的诱惑
说出来不怕您笑话，我那丈母娘，真是个“神人”。打从我第一次登门，她就没按常理出过牌。别人家是考验女婿酒量、探听经济状况，我家这位倒好，直接摆开了“温柔乡”。
记得头一回吃饭，我紧张得手心冒汗。菜还没上齐呢，她就笑眯眯地给我夹了块红烧肉：“小陈啊，别拘着，就当自己家。我们家娟子从小被我宠坏了，脾气倔，以后啊，还得你多包容。”这话说得，我心里那叫一个暖，防线瞬间塌了一半。紧接着，她又像变魔术似的，从屋里拿出双崭新的毛线拖鞋，针脚密实，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。“天冷了，你们年轻人总爱穿个薄袜子在地上跑。专门给你织的，试试合脚不？”
您说，这谁顶得住啊？我当时就觉得，这哪是找了个媳妇，简直是“买一送一”，白捡了个亲妈。这种被无条件接纳和疼爱的感觉，对像我这样离家打拼的年轻人来说，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。朋友们都羡慕我，说我走了大运。
可这“福气”慢慢就变了味儿。婚后，丈母娘的爱意表达，开始无孔不入。今天送一锅炖好的汤，明天帮着把家里收拾得锃亮。起初我和媳妇娟子都挺感激，可时间一长，不对劲了。衣柜怎么整理，阳台的花该怎么摆，甚至周末我俩想睡个懒觉，她都能在电话里念叨“早饭得按时吃”。娟子开始抱怨，说感觉自己还没断奶。我呢，夹在中间，左右为难。说重了，怕伤了老人的心，她明明是一片好意；不说吧，这小家的空间，是越来越挤了。
这大概就是甜蜜负担的最高境界。丈母娘的关爱，像一张柔软却无比细密的网，妥帖地罩住了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。你挑不出错处，只觉得慢慢透不过气。她记得我胃不好，包的饺子一定是白菜馅的；她看出我喜欢某个牌子的衬衫，逛街看见打折就买回来。这些细节的好，每次都让我把嘴边想划清界限的话，硬生生咽回去。拒绝她，好像成了一种没良心的罪过。
转折发生在一个周末。我俩计划了很久的短途旅行，行李都收拾好了。丈母娘一个电话打来：“听说你们要去爬山？那地方险着呢！我看了天气预报，后天可能转凉，娟子那咳嗽才刚好……”电话开了免提，我和娟子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那种熟悉的、计划又要泡汤的沮丧。就在那一刻，我忽然明白了。
真正的家庭关系，或许不该是一方无尽的给予和另一方被动的承受。健康的关系，需要清晰的边界，哪怕这边界划起来有点疼，有点不好意思。那通电话后，我深吸一口气，第一次用温和但坚定的语气对丈母娘说：“妈，您的提醒我们都记下了，衣服带足了，路线也查得很安全。我们就想两个人去走走，周日晚上回来，再喝您煲的汤。”
电话那头安静了好几秒。我心跳得像打鼓。然后，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，声音里有点失落，但更多是种释然：“哦……那行吧。你们……玩得开心点。”
自那以后，事情悄悄起了变化。她来的次数似乎少了些，但每次来，更像是客人，而不是“总管”。她会提前打电话问方不方便，也会坐在沙发上，真正听我们说说工作里的趣事。炖汤还是会送，但不再是一周叁次，而是偶尔一次，喝着反倒更香了。
回头想想，丈母娘的诱惑，诱惑的哪里是我这个女婿呢？她诱惑的，是我们对“完美关爱”的贪图，是对处理复杂家庭关系的懒惰。打破这种诱惑，不是对抗，而是温和地建立一种新的、更舒服的距离。这过程，就像给一棵过分呵护而长歪了的树，慢慢松开捆绑的支架，让它能自己迎着风站直。这其中的分寸拿捏，恐怕才是婚姻里，比爱情更漫长的必修课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