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午睡以为我是爸爸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7:37:25 来源:原创内容

母亲午睡以为我是爸爸

那天下午,阳光懒洋洋地爬进客厅,把老旧的藤椅照得发亮。母亲吃过午饭,就靠在那把椅子上,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,头一点一点地,打起盹来。我轻手轻脚走过去,想给她腿上搭条毯子。

毯子刚碰到她膝盖,她忽然动了动,眼睛没睁开,嘴里却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:“回来啦?炉子上煨着汤呢,自己盛去。”那声音又轻又软,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劲儿。我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过来——她把我当成爸爸了。

我的手停在半空中,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父亲走了快十年,这还是头一回,母亲在迷糊间认错了人。我没敢应声,怕惊醒她,也怕打破这片刻她梦里才有的团圆。只是静静地站着,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在阳光里像一层薄薄的银纱。

母亲翻了个身,呼吸又变得均匀绵长。我这才慢慢退到旁边的沙发坐下,思绪却飘远了。这声“回来啦”,怕是在她心里,已经默念过成千上万遍了吧。这些年,她总说自己记性越来越差,出门常忘带钥匙,烧水忘了关火。可有些记忆,像是刻在骨头里,怎么也磨不掉。

我忽然想起父亲在时的那些午后。他也是这样,下班回来,脱了外套,先去厨房掀开锅盖看看。母亲就会从屋里出来,说上一句:“回来啦?汤在炉子上。”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对话,却成了这个家几十年雷打不动的生活仪式。父亲走后,汤还是常常煨着,只是那句“回来啦”,再也没有人接。

窗外的蝉鸣一阵响过一阵。母亲睡得很沉,嘴角微微向上弯着,像是梦见了什么高兴的事。我忽然觉得,也许在某个深藏的角落里,时间并没有走远。在她打盹的这半小时里,爸爸回来了,我也还是那个趴在桌上写作业的孩子。炉子上的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,一切都是从前的样子。

可阳光到底挪了位置,从她的膝盖移到了肩膀上。母亲醒了,眨了眨眼,看见是我,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:“瞧我,睡得懵了。”她伸手理了理头发,动作缓慢而仔细。我没提刚才的事,只是说:“妈,要不要喝点水?”

她摇摇头,目光却看向墙上那张褪色的全家福。照片里的父亲还很年轻,一只手搭在她肩上。这种凝望,是她这些年养成的习惯。起初是看着看着就掉眼泪,后来是长长地叹气,再后来,就像现在这样,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,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。

“人老了,就是爱做梦。”她忽然说,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说给我听。我没接话,起身去厨房,真的看见炉子上放着一只小锅。掀开盖子,是半锅已经凉透的白粥。哪里有什么汤呢。原来在梦里,她把每一天的寻常晚饭,都还原成了从前的模样。

那个下午余下的时光,我们娘俩就坐在渐渐西斜的阳光里,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。说楼下的桂花快开了,说今年冬天似乎来得晚些。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话,可空气里却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。或许是我知道了,在母亲某个不经意的恍惚间,这个家还是完整的。

黄昏时分,我起身准备做晚饭。母亲也跟着进了厨房,站在我旁边剥蒜。忽然,她抬起头,很认真地看着我说:“你低头切菜的样子,跟你爸真像。”这回她眼神清明,没有半点迷糊。我鼻子一酸,赶忙转过身去开冰箱门。

夜里我躺在床上,想起母亲那句迷迷糊糊的“回来啦”。忽然懂了,有些人的离开,不是消失,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。在母亲打盹的午后,在炉子上永远煨着的汤里,在我越来越像他的眉眼间。亲情记忆这东西,从来不是靠刻意记住的,它就藏在那些不经意的瞬间,等着在某个阳光很好的下午,轻轻地、暖洋洋地,把你抱个满怀。

从那以后,我再去母亲家,总爱挑下午的时候。她还是在藤椅上打盹,我轻手轻脚给她盖毯子。她有时会醒,有时不会。但我知道,无论是在梦里还是梦外,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,守护着同一个完整的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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