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快点我坚持不住了
爸爸快点我坚持不住了
小雅的手指抠着粗糙的岩壁，指关节已经泛白。脚下的登山鞋勉强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，另一只脚悬在空中，试探着寻找下一个落脚点。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流进眼睛，刺得生疼，可她连抬手擦一下都不敢。风从山谷里卷上来，吹得她单薄的身子晃了晃。
“爸……”她的声音被风吹散了一半，带着哭腔，“我上不去了……我真的没力气了。”
爸爸在她下方大概两叁米的地方，这个平日里像山一样沉稳的男人，此刻声音也绷得紧紧的：“小雅，别往下看！左手边，往上大概二十厘米，有个地方可以搭手。你试试，就一下！”
小雅咬着嘴唇，脖子僵硬地转向左边。哪里有什么搭手的地方？只有一片光滑的岩壁，在下午的阳光下反着冷冰冰的光。恐惧像冰水一样漫过她的心脏。她想起上山前的雄心勃勃，想起自己对爸爸夸下的海口——“这条初级攀岩路线，我肯定没问题！”现在想想，真是可笑。
“我找不到……”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下来，和汗水混在一起，“爸爸，快点，我坚持不住了。我的手在抖。”
时间好像被拉长了。每一秒，手臂的酸胀就加重一分。她脑子里闪过最坏的念头：滑下去，被保险绳吊在半空，像个失败的钟摆。那太丢人了。可比起丢人，她更怕那种失控下坠的感觉。
“小雅，听我说。”爸爸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，不再催促，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，“你记得你小时候学骑车吗？”
这都什么时候了，还提这个？小雅又急又气，差点想吼回去。
“你摔了第一次，膝盖磕破了，哭着说再也不学了。后来我怎么跟你说的？”爸爸自顾自地讲下去，语速平缓，像在讲一个古老的故事，“我说，眼睛看着前面你想去的地方，别老盯着脚下怕摔。你盯哪儿，车就往哪儿去。”
小雅愣住了。那段记忆早已模糊，此刻却异常清晰起来。是啊，后来她真的就盯着前方那棵老槐树，摇摇晃晃地，竟然就骑出去了。
“现在也一样。”爸爸的声音继续传来，稳稳地托着她，“别光找‘搭手的地方’。你抬头，看看上面，你这次攀岩的终点，那块红色的岩标。看着它。”
小雅艰难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头。目光越过令人眩晕的岩壁，真的看到了上方不远处，那块系在顶点的、小小的红色布条，在风里轻轻飘动。它看起来……其实并不遥远。
“你的手和脚，只是带你靠近它的工具。相信你的身体，它知道该往哪里用力。”爸爸顿了顿，“专注目标，别被眼前的困难吓住。深呼吸一次。”
小雅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土腥味的空气，又缓缓吐出。奇妙的是，心脏那擂鼓般的跳动，似乎缓了一点点。她不再疯狂地用眼睛搜寻每一个可能的凹槽，而是看着那块红标，心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：去那儿。
她的左脚下意识地向侧边挪了一点点，鞋尖抵住了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岩缝。右手同时向上探去，摸到了一处粗糙的、可以抓握的棱角。好像……可以？
“对！就是这样！”爸爸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。
一下，两下。动作依然笨拙，依旧费力，但不再是完全盲目的挣扎。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抹红色上，身体的移动反而成了某种自然而然的配合。恐惧还在，但被一种更强大的意念压住了——那个“要去到那里”的意念。
当她的手指终于触摸到那块被阳光晒得发暖的红色岩标时，整个人几乎虚脱。安全扣锁上的“咔嗒”声，是世上最动听的音乐。她瘫坐在顶点的小平台上，回望刚刚征服的岩壁，忽然觉得它好像……也没那么狰狞了。
爸爸很快也爬了上来，坐在她身边，没有说话，只是递过来水壶。两人沉默地望着远处绵延的群山。
“我刚才……真的以为要掉下去了。”小雅小声说，嗓子还有点哑。
“我知道。”爸爸喝了一口水，“但你没有。有时候，坚持不住的感觉，离真正的突破，往往就差那么一口气。问题不是你还能不能用力，而是你的心，还看没看着你要去的方向。”
山风浩荡，吹干了他们身上的汗。小雅摩挲着手里红色的布条，忽然明白了爸爸今天执意要带她来攀岩的深意。生活里那些让人觉得“坚持不住”的时刻——堆积如山的工作、复杂难处的关系、看似无望的努力——不就像这片光滑的岩壁吗？我们慌乱地四处抓挠，寻找所谓的技巧和捷径，却常常忘了最初为何出发，忘了抬头看看那个指引我们的“红色标记”。
心之所向，是比任何一处具体的抓手都更强大的力量。它能在你力竭时，从身体深处再唤出一丝力气；能在你迷茫时，为你校准最微小的行动方向。
下山的路轻松多了。夕阳把父女俩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小雅回头，又望了一眼那面岩壁。它在暮色中显得安静而厚重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。但她知道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下一次，当“坚持不住”的念头再次袭来时，她大概会先停下慌乱的寻找，学着抬起头，看一看自己的“红色标记”在哪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