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没带罩的瑜伽教练》
《没带罩的瑜伽教练》
林晓把瑜伽垫铺在木地板上，晨光刚好斜斜地切进客厅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准备开始今天的晨练。可手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摸——空的。她愣了一下，转头看向平时放瑜伽铺巾的架子，上面果然空空如也。那条用了好几年、吸汗防滑的浅灰色铺巾，昨天洗了还晾在阳台，忘了收进来。
“这下可好。”她小声嘀咕，心里有点懊恼。没铺巾，直接在垫子上做流瑜伽，手心容易打滑，有些动作就不敢完全舒展。可晨练的习惯雷打不动，停了总觉得一天都缺点什么。她蹲在垫子边想了想，决定试试看，小心点就是了。
起先的几个拜日式还算顺利。可做到下犬式时，手掌果然开始微微出汗，与塑胶垫面的摩擦力明显不足。身体向下压时，手掌不由自主地向前滑了一小段，肩膀的负担顿时加重。她赶紧调整呼吸，收紧核心，才稳住了姿势。汗水顺着额角滑到鼻尖，痒痒的。
就是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状况，让林晓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与垫子之间每一寸的接触。以往有铺巾隔着，那种直接的、甚至有点“较劲”的触感被缓冲了。现在，掌心直接贴着略有弹性的垫面，她能分明地感知到体重是如何通过手掌的四个角点分布出去的。在做一个侧角伸展式时，因为担心滑倒，她不得不更主动地用脚趾抠紧地面，大腿肌肉的燃烧感前所未有地强烈。这种“不安全感”，反而逼着她调动起更多深层的小肌群来维持稳定。
林晓忽然想起刚学瑜伽那会儿，老师总强调“根基”。脚掌的根基，手掌的根基。那时候似懂非懂，只觉得是站稳别倒。现在掌心空落落地直接按在垫子上，她才咂摸出点味道来。所谓根基，不就是这份最原始、最直接的支撑吗？没了那层习惯的“罩”，你和大地之间，就只剩下最诚实的对话。滑了就是滑了，不稳就是不稳，身体立刻知道，容不得半点含糊。
她慢慢进入了状态。身体感知变得异常敏锐。汗水流过脊背，她能感觉到凉意在皮肤上划出的轨迹；每一次呼吸带动肋骨的扩张，似乎也变得更清晰可闻。没有铺巾吸汗，汗水就直接滴落在垫子上，形成深色的圆点。这让她有点不好意思，好像自己不够“专业”、不够“干爽”。但转念一想，练瑜伽，出汗不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吗？那份总想保持优雅、保持得体的心，是不是也是一种无形的“罩”呢？
后面的练习，林晓索性放开了。既然会打滑，那就允许自己慢一点；既然汗水会滴落，那就让它滴落。在做一个有一定难度的舞王式时，她摇晃得比平时厉害，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专注，全副精神都用在寻找那微妙的、动态的平衡点上。那种全身心投入的专注力，像一束光，把心里的杂念照得无处遁形。什么待会儿要开的会，晚上要买的菜，统统被这束光暂时赶走了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呼吸，和这副正在努力寻找平衡的躯体。
晨练结束，摊在垫子上做挺尸式放松时，林晓忍不住笑了。没想到，一条忘记带的铺巾，竟带来一次意外深刻的练习。我们习惯了用各种“罩”来保护自己，物理的，心理的。瑜伽铺巾防滑吸汗，是物理的罩；总想表现完美、避免狼狈，是心理的罩。它们有用，但有时候，是不是也隔开了我们与事物最本真、最直接的联系？
起身时，她看到垫子上留下不少汗水的印记，还有手掌按压的模糊纹路。她没有立刻去擦，反而觉得这些痕迹挺真实，记录了一次不那么“完美”却格外投入的练习。阳台上的铺巾已经干了，在风里轻轻晃着。明天她大概会记得用它，但今天这次“意外”，带给她的东西，或许比过去十次按部就班的练习还要多。那份因为少了依赖而被迫唤醒的身体感知，和全神贯注的专注力，她会记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