猛烈的打扑克
猛烈的打扑克
老张把扑克牌往桌上重重一摔，那声音脆得吓人。不是生气，是兴奋。用他的话说，这叫“把牌摔醒喽”。我们几个围坐在他家那张掉漆的木头方桌旁，头顶的老式吊扇吱呀呀转着，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。这哪是普通的打牌啊，这阵仗，说是“打仗”都有人信。
你见过打牌打到额头冒青筋的吗？我见过。就在上个周末。老李捏着一手好牌，嘴角想压又压不住，那笑意从眼角鱼尾纹里偷偷往外挤。他出牌的动作都带着风，一张“2”甩出去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桌子凿个洞。对家的老王“嘶”地吸了口凉气，盯着自己手里的牌，眼珠子半天没动，那沉默，比外面夏夜的蝉鸣还让人心焦。
这种“猛烈”，跟脾气没啥关系。它是一种全情投入，是脑力拧到极限的嘎吱声。每个人都在算，算牌，算人，算下一步的叁步。空气里飘着的不是烟味（老张媳妇不让抽），是那种紧绷的、干燥的、属于竞技场的味道。你出一张牌，那不是一张纸片，那是一招试探，一个陷阱，或者一声战吼。
我记得有一把，牌局到了最紧要的关头。桌上的牌所剩无几，胜负就在一两张之间。轮到刘姐出牌，她捏着一张牌，举在半空，愣是停了有半分钟。屋里静极了，只有吊扇的噪音和老张因为紧张而略显粗重的呼吸。她在思考，那是一种高速的、剧烈的思考，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，但你能感觉到她脑子里有千军万马在奔腾，在冲撞。最后，那张牌轻轻落下，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水面——她拆了自己的一手顺子，打了一张单张。就这一下，整个牌局的流向全变了。这种破釜沉舟的“算路”，才是“猛烈”的内核。
牌桌是个小世界。在这里，你能看到最真实的人。平时温吞的老王，打起牌来侵略性十足；咋咋呼呼的小赵，真到了关键局反而沉静如水。牌风连着人品，这话有点绝对，但也不全错。那种为了赢而调动起的全部精神气，那种在规则内竭尽所能的“搏杀”，让这普通的娱乐，有了一种特别的魅力。它不温柔，不闲适，甚至有点“吵”，但那种鲜活的生命力，噼里啪啦地迸溅出来，让人着迷。
当然，这种猛烈得有度。牌品不好，红了眼、拍了桌，那就没意思了。我们这儿的“猛烈”，是棋逢对手的痛快，是绞尽脑汁后的豁然开朗，是赢了之后那声憋了许久的、痛快的大笑，或者输了之后挠着头，真心实意地说一句“你这手打得真绝”。
又一局结束了。老李一边洗牌，那手法快得眼花缭乱，一边嚷嚷着“刚才那把，我要是先出对子就好了”。牌在他手里哗啦啦地响，像是为下一场“战斗”吹响的号角。窗外的天色暗透了，楼下的路灯亮起昏黄的光。没人提散场，下一把“猛烈”的较量，已经在洗牌声中开始了。这或许就是它的吸引力所在——在方寸牌桌上，体验一种浓缩的、酣畅的、带着火药味和人情味的“战斗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