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大公 快用力日 日深一点小说
好大公 快用力日 日深一点小说
老陈头蹲在村口的磨盘边上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，眯着眼看远处那片林子。太阳斜斜地挂在天边，把林子染得一片金红。他忽然叹了口气，对旁边编竹筐的李家媳妇说：“你瞅瞅，这日头，一天比一天沉得深了。”
李家媳妇手里没停，竹篾子翻飞，嘴上接话：“可不是嘛，陈叔。夏天那会儿，太阳落山慢悠悠的，现在啊，跟有人在后头拽似的，‘哧溜’一下就掉山后头去了。”她顿了顿，像是想起什么，“您老这话，让我想起我太公那会儿常念叨的——‘好大公，快用力日，日深一点，谷子才饱呢！’”
这话带着土腥味，却像块石头，扑通一声砸进老陈头心里。他愣了好一会儿。太公嘴里的“好大公”，指的不是哪位神仙祖宗，就是这头顶上实实在在的太阳公公。“快用力日”，是催着太阳加把劲，多发光发热。“日深一点”，就更直白了，盼着这日照的时间长些，再长些。庄稼人靠天吃饭，所有的念想，都藏在这短短一句话里，又朴实，又有一股子狠劲。
老陈头掐灭了烟，站起身，拍了拍屁股上的灰。他想起自己那几亩地里的晚稻。前阵子雨水不足，稻秆看着总有点蔫。这几天日头是足了，可时辰短啊。阳光就像吝啬的金粉，刚铺开没多久，就被夜幕急着收走了。他心里急，却使不上劲儿。人能浇水施肥，还能把太阳挂在天上不成？
这念头，跟“小说”似的。老陈头不识字，但他觉得，村里每个人过日子，都像在写一本看不见的小说。主角就是自己，这土地、庄稼、天气，还有这念叨了不知多少辈的“好大公”，都是书里的角儿。故事情节嘛，无非是春种秋收，盼风调雨顺。可这“盼”里头，有多少睡不着觉的夜晚，有多少盯着云彩的焦虑，只有自己知道。这“小说”没有华丽的词藻，只有汗水的咸味和泥土的腥气，主题永远绕不开那日深一点的渴望。
他背着手，慢慢往自家田埂上走。田里的稻子，穗子已经开始微微低头，但还不够沉实。他蹲下身，捏起一撮土，在手里捻了捻。土有点干，但底下还存着点潮气。他抬头看看天，西边只剩下一抹暗红的镶边。风起来了，凉飕飕的。
“得再加把劲啊。”他自言自语，也不知道是对稻子说，还是对那已经落山的太阳说。这“加把劲”，不是蛮干。他盘算着，明天得再去疏通一下田沟，把水引得更匀些。夜里寒气重，得想办法让地温保一保。这些细碎的、具体的盘算，就是他回应“好大公”的方式。老天爷给多少光照，他就得在这有限的光照里，把文章做足。
村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。老陈头往回走，心里那点焦躁，慢慢平复了些。他想，老祖宗真有意思，把那么大的指望，用这么一句话喊出来。这里头有种很动人的东西。不是被动的等待，而是一种带着催促的、积极的盼望。好像这么一喊，太阳真能听见，真能多留一会儿似的。这是一种生存的智慧，把无奈化成了有劲头的口语，一代代传下来。
晚上，老陈头坐在门槛上，又点了一锅烟。夜空清朗，星星很密。没有月亮，但明天应该是个晴天。他吐出一口烟雾，心里默念：“明儿个，好大公，您可得快用力日啊。”这话没出声，却在他胸腔里回荡着。他知道，明天一早，村里许多和他一样的人，都会带着同样的念头醒来，走进那片被阳光再次抚摸的田野，继续书写他们那本对于土地和光明的、无声的小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