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杳国防生顾君亦
苏杳国防生顾君亦
清晨六点的操场,雾气还没散尽,塑胶跑道上已经传来整齐的脚步声。苏杳在队列里,呼吸跟着节奏一深一浅,迷彩服的后背沁出一片深色。她眼角余光能扫到排头那个笔挺的身影——顾君亦。这个人,好像天生就该穿着这身衣服,步子迈得跟尺子量过似的,连喘气都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。
说起来,他俩成为同学纯属意外。苏杳当初报国防生,家里其实不太乐意。一个女孩子,干嘛去受那份罪?可她心里拧着一股劲,说不清道不明,大概就是觉得,总该有人去扛点什么吧。顾君亦呢,好像生来就是干这个的料,父辈是军人,话不多,做事却扎实得让人挑不出毛病。训练时他总在最前头,学习也不落人后,那本《现代国防导论》被他翻得边角都起了毛。
真正让苏杳对顾君亦改观的,是那次野外综合演练。小组要在陌生地域完成定向穿插,地图偏偏在过河时被打湿了,墨迹糊成一团。组里几个人都有点慌,七嘴八舌地争论方向。苏杳也急,额头上汗直冒。
“都静一静。”顾君亦的声音不高,但压住了所有嘈杂。他没急着下结论,而是蹲下身,捡了根树枝,在泥地上划拉起来。“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,”他点了一个点,“参照物是刚才经过的那座独立房,和远处高压线塔的夹角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抬头看看太阳,又观察了一下地表植被的倾斜方向。他的动作不紧不慢,有种奇异的安定力量。
苏杳看着他侧脸,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。那一刻她忽然觉得,这家伙身上的“扎实”,不是死板,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底气。后来,他们靠着顾君亦临时重构的方位判断,硬是比规定时间只晚了七分钟到达终点。教官看着他们狼狈却完整的队伍,难得点了点头。
日子就在汗水和口令声里一天天过去。理论课上,讲到复杂的系统构成,苏杳有时会觉得抽象。可当她看到顾君亦课后追着教员问某个协同细节,或者晚自习时对着沙盘模型反复推演,那些书本上的字句,好像就慢慢落到了实处。她开始明白,那份“底气”,来自于对每一个细节近乎苛刻的掌握。这不是个人的逞强,而是一种责任——对你身后的人,对你所守卫的东西,必须做到百分之百的托底。
当然,他们也会有分歧。比如对于某个战术的灵活运用,苏杳觉得可以更变通,顾君亦却坚持基础规程绝不能打折扣,两人能争得面红耳赤。但争完了,下一场训练,该配合的时候,谁也不会掉链子。这种关系很特别,不是同学那么简单,更像是在同一条艰难航道上,彼此确认坐标的同行者。
毕业前夕,最后一次长距离拉练。负重叁十公斤,六十公里山路。走到最后一段,苏杳觉得肺像破风箱,腿灌了铅。很多人在咬牙硬撑,队列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。顾君亦从她身边经过,脚步也有些沉,但他转过头,对她,也对旁边几个快掉队的同学,哑着嗓子说了句:“跟紧,别散。就快到了。”那句话没什么特别的,甚至有点干巴。可苏杳听着,不知怎么,又生出了一点力气,把背上的包往上耸了耸,踩着他的脚印,一步一步往前挪。
终点就在前面,红旗在风里飘。苏杳想,这条路还长得很。但身边有这样的同行者,心里那份最初有些模糊的“劲儿”,如今清晰得如同掌心的纹路。她知道,顾君亦,还有许许多多像他一样的人,他们的“扎实”与“底气”,最终会汇聚成更坚固的东西。那东西看不见,却能让远方的灯火,一直平安地亮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