领导的又长又大
领导的又长又大
老张坐在会议室后排，手里转着笔，眼神有点飘。台上，领导正讲到第叁部分第七小点的补充说明。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平稳、浑厚，像秋日午后的暖阳，晒得人昏昏欲睡。笔笔罢已经翻到了第四十八页，蓝色的背景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白色小字。老张心里嘀咕了一句：“这讲话，可真够‘长’的；这排场，也是真够‘大’的。”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“又长又大”好像成了某种标配。报告要厚，会议要久，规划的年限要拉得足够长，项目的摊子要铺得足够大。仿佛不长，就不够重视；不大，就不够气派。你看那年度计划，动辄叁五年起步，目标定得高高的，蓝图画得美美的，可仔细一瞧，里头好些东西，跟咱手头正干的活儿，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，看得见，摸不着。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“战略格局”吧，格局一大，自然就显得深远，深远了，可不就得说长点嘛。
有一回，单位搞个技术改进，其实就是换两台新点的电脑，再加个软件。事儿不大，可流程一走起来，那份报告写得，从国际趋势分析到行业动态，再落到本单位长远发展的迫切需要，足足写了十几页。会上讨论，从必要性谈到可行性，再谈到后续维护和风险预案，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。散会时，负责具体干活的小李挠着头，小声问我：“张哥，咱最后到底是要装哪个版本的软件来着？”我拍拍他肩膀，没说话。这大概就是“大”的代价，事情本身不大，但承载它的“架子”必须得大，不然，好像就显不出分量。
当然，我这不是说“长”和“大”不好。领导考虑问题，确实需要看得远一点，想得全一点。没有长远的规划，队伍容易走歪；没有一定的格局，事情也难干成。关键是，这个“长”，是不是长得实在，每一步都能踩到地上；这个“大”，是不是大得扎实，里头装的是实打实的内容，而不是空洞的排场。有时候听报告，前半段听得人热血沸腾，觉得宏伟蓝图就在眼前，可听到后半段，怎么落实，分几步走，谁负责哪块，啥时候能见到点真章，这些最实在的东西，反而像雾里看花，越来越模糊了。这就好比盖房子，地基的图纸画得天花乱坠，占地规模说得吓人，可转头一问砖头在哪儿、水泥啥时候运来，就没下文了。
这让我想起以前车间里的老师傅。他话不多，但句句在点子上。检修机器，他从不扯什么行业远景，就拿着扳手，指着某个螺丝说：“这个，松了，要紧叁圈半。那个轴承，再跑两百个小时就得换，不然要出事儿。”他的“规划”，最长不超过一个检修周期；他的“格局”，就在那台机器的方寸之间。可奇怪的是，他管的设备，故障率就是最低的。你说他的眼光长不长？我看挺长，他能精准预见到两百小时后的磨损。你说他的工作重要不重要？我看极大，他保证了整条线的顺畅。他的“长”和“大”，是沉在具体里的，是能用扳手拧出来的。
所以啊，咱们是不是有时候，可以把目光从那又长又大的文本上，稍微移开一点儿，多看看脚底下呢？看看那个螺丝是不是松了，看看那个接口是不是匹配，听听干活的人到底卡在哪个环节了。一份计划，哪怕只规划未来叁个月，但每个月要干成哪件具体的事，清清楚楚；一个项目，哪怕规模不大，但每一步都有谁、在什么时候、完成什么标准，明明白白。这样的“长”，或许不那么惊人，但每一步都算数；这样的“大”，或许不那么气派，但每一处都实在。
台上的讲话终于接近尾声，领导提高了音调，正在总结陈词。老张回过神来，合上根本没记几个字的笔记本。散会后，他决定去找一下那个为软件版本发愁的小李。他想，或许可以先抛开那份宏大的报告，就和小李一起，把眼前那两台电脑的配置和软件兼容性，先给搞搞清楚。这件事，看起来一点也不“长”，一点也不“大”，但老张觉得，办公室里那个总在转圈圈的死机光标，今天下午或许就能停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