丑荡交换小雪
丑荡交换小雪
老陈蹲在楼道口,烟抽到第叁根的时候,电梯门“叮”一声开了。他眼皮抬了抬,看见小雪抱着个纸箱子走出来,箱子看着不重,但她走得很慢,一步一挪的。老陈把烟掐了,站起身,喉咙里滚了几下,才挤出句话:“真搬啊?”
小雪没停脚,只是侧了侧脸,楼道昏暗的光线打在她半边脸颊上。“嗯,合同到期了。”声音轻飘飘的,没什么力气。老陈跟在她后头,看她拿钥匙开门。那扇漆都快掉光的绿铁门,“吱呀”一声,像是叹了口气。
屋里已经空了七七八八。老陈环顾四周,墙角还堆着几个没封口的箱子,露出毛绒玩具的耳朵和一摞旧书的书脊。他记得那摞书,小雪以前总窝在靠窗的旧沙发上看,阳光好的时候,能看见灰尘在光柱里跳舞。现在沙发没了,只剩地上一个方形的、颜色稍浅的印子。
“这个,”小雪指了指客厅中央立着的一个老式樟木箱子,“带不走了。你看看……你家能用上不?”她顿了顿,补了句,“里头是干净的,我清空了。”
老陈走过去,摸了摸箱盖。木头温润,边角磨得光滑,是用了很久的老物件。他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。这箱子他认得,是小雪奶奶留下的。以前闲聊时她提过,奶奶用这箱子装过嫁衣,装过孩子的虎头鞋,后来装她的旧课本。一个箱子里,装了几代人的日子。
“这……这不是你宝贝吗?”老陈嗓子有点干。
“房子都租不起了,哪还顾得上宝贝。”小雪笑了笑,那笑意没到眼睛里。她走到窗边,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。“老陈,你说,人是不是非得丢掉些东西,才能往前走?”
这话问得老陈一愣。他想起自己,年轻时也丢过不少。丢过梦想,丢过承诺,也丢过一些以为永远不会分开的人。有些是主动扔的,有些是不知不觉就没的。这大概就是一种生活的交换吧,用一些拥有的,去换一些得不到的,或者用一些实在的,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“明天”。
“也不是丢,”老陈斟酌着字眼,像是怕碰碎什么,“就是……暂时搁下。等站稳了脚,说不定还能捡回来。”这话他自己说着都底气不足。
小雪没接话。屋里静下来,能听见楼下收废品的吆喝声,由远及近,又慢慢飘远。空气里有灰尘和旧木头混合的味道。
老陈最终没要那个樟木箱子。他帮小雪把最后几个箱子搬下楼,叫的货车已经等在路边。关车厢门的时候,小雪忽然回头,望了望叁楼那扇熟悉的窗户。
“老陈,”她轻声说,“谢谢啊。这些年,邻里邻居的。”
车开走了。老陈慢慢踱回楼道,又点上一根烟。他想,这城市每天有多少这样的交换在发生呢?用熟悉的房间,交换陌生的地址;用安稳的当下,交换一个未知的奔头;用一件满载记忆的旧物,交换一身轻松,好继续赶路。小雪用奶奶的箱子,换了一次搬家的便利。他自己呢?他用这片刻的驻足和几根烟的工夫,换来了心里这一阵沉甸甸的、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
风从楼道口灌进来,有点凉。老陈转身上楼,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。他想,明天得找块布,去把那樟木箱子盖盖好,别落了灰。尽管,他也不知道还能为它,或者说为那段即将成为过去的日子,遮蔽些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