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地里的激情爽叫
野地里的激情爽叫
你听见过那种声音吗?不是城市里那种汽车的喇叭,也不是楼上装修的电钻。是那种,怎么说呢,像是憋了很久,突然从胸膛最深处、从脚底板往上窜,然后“啊——”地一下冲出来的叫喊。脆生生的,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劲儿,砸在空旷的野地里,能惊起一两只麻雀。
我第一次听见,是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。那是个夏天的午后,太阳晒得田埂发白,空气都好像凝固了。我和几个野孩子在水塘边摸螺蛳,四周静得只剩下知了在拼命地嚷。忽然,从对面那片望不到边的玉米地里,猛地传来一声长长的“哟嗬——”。那声音真亮啊,像一把刀子,唰地把沉甸甸的午后给划开了。我们全都愣住了,踮着脚往那边看,只看见绿油油的玉米秆子随风摇晃,别的啥也没有。
外婆一边摇着蒲扇,一边笑着说:“那是你根生伯,在给玉米地放水呢。心里畅快了,喊两嗓子,解乏!”我当时不太懂,干活累,不是该更没力气吗,怎么还有劲儿喊呢?后来才慢慢咂摸出点味道来。那声喊,跟累不累没关系。那是人和土地打交道时,一种最直接、最野性的对话。汗珠子摔八瓣,腰酸背疼,可看着水流进自家地里,心里头那份踏实和痛快,得有个出口。这声喊,就是那出口。它不是什么旋律,也不讲究字眼,就是一股气,一股活生生的、热腾腾的人气。这大概就是一种最质朴的 生命释放 吧。
再后来,在城市里待久了,耳朵里塞满了各种规整的声音。地铁报站、手机提示、会议发言……连广场舞的伴奏都显得那么有组织、有纪律。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一个看不见的框子给框住了,音量、时长、内容,都得恰到好处。有时候加班到深夜,站在高楼往下看,街道像发光的河流,安静地流淌,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心里头好像也淤积了些东西,黏稠的,说不清的,可环顾四周,却找不到一个能让你“哟嗬”一嗓子的地方。
去年秋天,跟几个朋友去西北徒步。走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,天高地阔,四下里只有风声和自己的脚步声。走着走着,不知道是谁起的头,忽然就对着远山吼了起来。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,声音憋在喉咙里。可有人开了头,其他人就好像被传染了,也跟着喊。声音越来越大,越来越杂,什么调都有,就是胡乱地喊。怪的是,几嗓子下去,胸口那股闷气,好像真随着声音飘出去,散在这茫茫天地里了。那一刻,没什么烦恼,也没什么思考,就是觉得痛快,浑身上下毛孔都张开了似的痛快。同行的老张喘着气笑:“这叫‘喊山’,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,比什么心理医生都管用!”这或许就是另一种形式的 压力宣泄 ,原始,但有效。
所以啊,我总惦记着野地里的那声“爽叫”。它不是什么文明社会的产物,它可能粗糙,甚至有点突兀。但它真实。它不为了取悦谁,也不在乎有没有听众。它只是生命本身在确认自己的存在,是情绪找到的一个最自然的出口。在一切都越来越精致,连放松都需要学习步骤的今天,我们是不是把自己包裹得太紧了?紧到忘了怎么像根生伯那样,为了一渠水流,就能由衷地、敞亮地喊上一嗓子。
也许,我们都需要找到自己的那片“野地”。不一定是真正的荒野,可能只是心里头一块不被打扰的角落。在那里,可以暂时丢掉那些社会化的面具和音量调节键,允许自己发出点不那么“正确”的声音。哪怕只是开车时在车厢里跟着音乐吼两句,或者是在浴室里忘情地哼唱。那一声从心底涌上来的、不加修饰的呼喊,本身就是一种力量。它提醒着我们,生命的底色里,始终有着一股渴望奔涌、渴望 原始表达 的野性。听到了它,或许就听到了自己心里,最生动、最健康的节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