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一晚上要了我叁回小说
儿子一晚上要了我叁回小说
这事儿得从上个月说起。我那儿子,刚上小学叁年级,平时是个坐不住的皮猴儿。可那天晚上,他抱着我的胳膊,眼睛瞪得溜圆:“妈,再讲一回吧,就一回!”他说的“一回”,不是别的,是我给他编的故事。这已经是那晚他第叁次这么缠着我了。
头一回,是在晚饭后。他作业写得马虎,被我训了两句,小嘴噘得能挂油瓶。为了缓和气氛,我随口开了个头:“从前啊,有片神秘的星光森林……”好家伙,这一开头就收不住了。森林里会说话的松鼠,叶片下藏着的发光地图,我几乎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。他听得入神,连最爱的动画片都忘了。讲完,他意犹未尽,摇我胳膊:“后来呢?地图指向哪儿?”我拍拍他脑袋:“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该洗澡啦!”
第二回,是洗完澡躺床上。灯关了,他翻来覆去,窸窸窣窣地,然后小声说:“妈,我睡不着……星光森林里,晚上会发生什么呀?”得,这是惦记上了。我在黑暗里继续编:夜晚的森林,萤火虫会拼成指路的箭头,守夜的猫头鹰知道所有秘密,但需要用一颗勇敢的心来交换情报。我的声音越来越慢,他的呼吸渐渐平稳。我以为他睡了,刚想悄悄起身,那只小手又摸过来,软软地请求:“那……那颗勇敢的心,找到了吗?”
我真是哭笑不得。第叁回,是深夜我起来喝水,经过他房间,听见里头有动静。推门一看,他居然醒着,借着窗外一点路灯的光,在画画。纸上歪歪扭扭的,是森林、松鼠,还有个小人儿。他看见我,有点不好意思,又理直气壮:“我画的是故事里的小孩。妈,他最后拿到宝藏了吗?你不说完,我老想着。”那一刻,我心里最软的地方被戳中了。我坐回他床边,压低了声音,把那个临时起意的故事,认真地圆上了一个结局:宝藏不是金银,而是森林里所有动物送给男孩的友谊,一颗永不熄灭的、温暖的光球。
他心满意足地睡了,攥着那张画。我却有点睡不着。我忽然明白,他“要”的哪里是小说啊。他“要”的,是和我待在一起的、专属于我们俩的亲密时光。是那些脱离了日常唠叨和功课压力的、充满奇思妙想的平行世界。在这个世界里,没有妈妈和儿子,只有一起冒险的伙伴。他“要”的,是我全部的注意力,像星光一样,温柔地落在他一个人身上。
这比我预想的“亲子阅读”难多了。我得当场构思,随时应付他的“十万个为什么”,故事还不能重样。但好像,又比我买来的任何一本精装绘本都有用。那些现成的故事再好,是别人的;而这磕磕绊绊、即兴发挥出来的“小说”,是我们共同创造的。它里面有我的语气,他的追问,有我们彼此交互的体温和笑声。
自打那“叁回”之后,这成了我们之间不成文的约定。他依然会磨着我讲,有时一天不止叁回。故事也从星光森林,蔓延到了海底深渊、云上城堡。我发现自己仓库里那些快生锈的想象力,被他一点点擦亮了。他呢,开始给我的故事添砖加瓦:“妈,我觉得这里应该有个会魔法的乌龟爷爷!”“那个反派,也许他本来不坏,只是太孤单了。”
你看,这“小说”的版权,早就不完全属于我了。它成了我们母子俩一块儿搭的积木,你一块,我一块,越垒越高,越垒越有趣。这个过程里流淌的,是一种最朴素的陪伴。不是我在“教育”他,而是我们俩,一起重新发现了讲故事和听故事的魔力。
所以现在,当他眼睛发亮地蹭过来,我就知道,今晚的“小说时间”又要开始了。行吧,谁让我是“签约作者”呢,而这位“难缠的小主编”,是我最甜蜜的负担。讲什么呢?让我想想……对了,不如就从一座会移动的图书馆开始讲起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