社区 白皙丰满
社区 白皙丰满
老李搬进这个小区，少说也有五年了。头两年，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。楼是新的，路是平的，绿化带里的灌木修剪得整整齐齐，可就是觉得少了点活气儿。邻居们碰面，点点头，擦肩而过，门一关，各自一方天地。他有时傍晚散步，看着一扇扇亮着灯却静默的窗户，心里头空落落的。这“社区”二字，光有个漂亮的壳，里头装的，还是水泥格子似的冷清。
转机是从社区中心那面照片墙开始的。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，物业在活动室外面弄了块大白板，招呼大家贴自家的照片。老李路过几回，都没在意。直到有天，他看到楼上王老师贴了张她退休前带学生春游的老照片，一群孩子笑得见牙不见眼，背景是金灿灿的油菜花田。他心里一动，第二天也翻箱倒柜，找了张自己年轻时在厂里夺得拔河冠军的合影贴了上去。照片里的他，胳膊结实，脸庞因用力而涨红，浑身洋溢着那股子饱满的干劲儿。
没想到，这面墙成了破冰的榔头。有人认出老照片里的背景，有人对着那张拔河照片乐：“李师傅，当年这身板，可真够‘丰满’有劲的啊！”这“丰满”一词，在这儿用的，绝不是单薄的形容，里头裹着对一段热火朝天岁月的共同记忆，是情感上的丰盈和充实。渐渐地，围在照片墙前唠嗑的人多了起来。从照片里的旧衬衫款式，聊到当年的粮票；从谁家孩子的满月照，聊到周末能不能凑一块儿去郊区钓个鱼。寂静的社区，开始有了嗡嗡的、带着温度的嘈杂。
再后来，活动真就搞起来了。春天组织去郊外徒步，夏天傍晚在空地放露天电影，秋天一起腌萝卜干、晒红薯条。老李贡献了他的绝活——做老面馒头。第一次活动那天，他揉面、发酵、上蒸笼，忙活了一下午。当笼屉揭开，热气“轰”地腾起，露出一排排胖乎乎、白润润的馒头时，围着的邻居们都“哇”了一声。那馒头，蒸得是真好，表皮光滑，捏一下回弹有力，掰开来，内里的气孔均匀细密，面香扑鼻。
王老师拿起一个，端详着，笑道：“李师傅，您这手艺绝了！瞧这馒头，多‘白皙’，多‘丰满’，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、高兴。”这话引得大家一阵附和。老李搓着手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。那一刻他忽然觉得，“白皙丰满”这个词，真妙。它形容的，何止是这笼成功的馒头？它说的，是那种踏实的、健康的、洋溢着生活暖意的状态。就像这个社区，褪去了最初冰冷疏离的苍白，被一次次握手、一碗碗分享的饭菜、一句句掏心窝子的家常话，慢慢填满了，滋养得气血充足，面貌红润起来。
如今的老李，傍晚还是爱散步。但感觉完全不一样了。走几步，就有熟脸打招呼：“老李，散步呢！”“李伯伯，我妈说谢谢您上次教的发面诀窍！”窗户里传来的，可能是琴声，可能是两家约在一起的炒菜声和笑语。社区的样貌，在夕阳下显得柔和而饱满。他想，一个真正意义上的“社区”，大概就该是这样“白皙”而“丰满”的吧——底色是干净明亮的，人情是浓厚充盈的，日子在这里，是发酵好了的，踏实而香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