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宁火车站附近站街,邻近街角寻踪
霓虹灯下的身影
傍晚六点半,我顺着南宁火车站东侧的人行道慢慢往前走。下班的人群拖着行李箱匆匆掠过,行李箱轮子与地砖摩擦发出哗啦啦的声响。就在出站口往东第二个路口,我看见了她——穿着碎花连衣裙,斜靠在共享单车停放点旁边,手里捏着手机不停划动着。
这条路我走了不下二十次。从火车站到汽车客运站这段八百米的路程,仿佛是个微缩的社会舞台。卖玉米的大婶认得我的脸,报亭老板知道我常买哪种矿泉水,而这些站在街角的女性,也渐渐成了熟悉的陌生人。她们通常不会主动招呼本地面孔,但会留意每个拖着行李驻足张望的旅客。
有个穿条纹衬衫的大叔在路口徘徊了十来分钟,他不停看手机又抬头张望,最后朝碎花连衣裙的方向走去。两人交谈不到叁句话,就前一后拐进了旁边的巷子。这条巷子我进去过,里面有五家廉价旅馆和七八个小吃摊,旅馆招牌的霓虹灯在白天也亮着,照得斑驳的墙面泛着紫红色的光。
其实在南宁火车站周边,这样的街角寻踪每天都要上演上百次。西侧的天鹅酒店后面比东侧更热闹,傍晚时分总能看到叁五成群的身影。她们有的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高脚凳上喝奶茶,像是等朋友的样子;有的站在路灯阴影里,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明明灭灭。
记得去年冬天有个特别冷的晚上,我在快餐店看见两个女孩在角落分食一碗米粉。高个子的那个把碗推给同伴:“你多吃点,我今晚接了两个。”她们说话声音很轻,但夜晚的快餐店实在太安静了。后来我再没见过那个高个子女孩,倒是她的同伴还在老位置出现,只是总是一个人站着。
附近小卖部的老陈有次找零钱时和我闲聊,说这些女孩子多数租住在两公里外的城中村。五百块一个的单间,卫生间得去楼道里用公共的。“都是苦命人呐。”老陈把零钱塞给我时叹了口气。他店里的避孕套总是摆在最显眼的位置,销量比别处都好。
巡逻的警察偶尔会过来,这时候整条街的气氛就会变得微妙。站在便利店门口的会进去假装购物,路灯下的转身走进巷子深处。等警车开走不到十分钟,一切又恢复原状。这种默契就像潮汐,来去都有固定的节奏。
我注意到她们对穿着很有讲究。雨天会换深色衣服,这样淋湿了不太明显;夏天不穿细高跟鞋,方便随时走动;每个人都背着能装下雨伞和水杯的大包,看起来和普通路人没什么两样。有次看见个姑娘在补妆,化妆镜的背面贴着小孩的照片。
黄昏时分最是热闹,赶车的旅客和下班的人流混在一起。有个女孩跟我说过,这个时段最好做生意,天色将暗未暗,人也大胆些。她说话时一直低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,说完就朝着刚下公交车的几个男人走去。
街对面的宾馆经常更换招牌,昨天还是“鑫源旅社”,今天就变成了“悦来客栈”。但站在宾馆门口的人倒还是那几个熟面孔。有回看见宾馆保安和她们吵架,说堵着门口影响生意。可隔天又见保安给其中一个女孩递矿泉水,还提醒她“最近查得严”。
凌晨两点后的站前广场会清净很多,只剩下几家宵夜摊还亮着灯。这时候还守在街角的,往往是没接到生意的。她们会聚在麻辣烫摊子前吃东西,手机摆在油腻的折迭桌上,屏幕始终亮着。有次听见她们讨论老家孩子上学的事,说九月开学前得凑够学费。
这些年在南宁火车站附近的见闻,让我渐渐明白每个街角寻踪的背后,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。就像广场上那盏总是接触不良的路灯,明明灭灭间,照见的是这座城市不常被言说的侧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