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没带罩子的舞蹈老师》
《没带罩子的舞蹈老师》
老陈推开舞蹈教室的门时，里头正热闹。音乐咚咚响，一群孩子跟着前头的女老师转圈、抬手。老师姓林，看着年轻，马尾扎得老高，额头上亮晶晶一层汗。老陈是来接闺女的，就靠在门边等。看了一会儿，他觉出点不一样来。
别的舞蹈老师，好像总隔着点什么。林老师呢，不一样。她教动作，不是光喊拍子。孩子哪个地方僵了，她立马就过去，手轻轻一托，腰微微一扶，那感觉就对了。她自己也跳，跳得投入，脸上的表情跟着音乐走，欢喜是真心欢喜，拧眉是当真用力。老陈心里嘀咕，这老师，教得真“透亮”。
什么叫“透亮”？老陈也说不好。大概就是实在，不藏着掖着。有一回，教个旋转动作，好几个孩子转得东倒西歪。林老师停下来，喘着气，自己先笑了。“这动作我当初学，转得晕头转向，差点一屁股坐地上！”她这么一说，孩子们也跟着乐，那点畏难情绪，笑一笑就散了。然后她开始分解，脚怎么蹬，头怎么甩，视线盯住哪儿，讲得明明白白。这种教法，就像没隔着一层似的，直接得很。
这种“直接”，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效果。老陈发现，闺女以前上别家的课，回来很少练。现在不一样了，吃完饭，自己就在客厅里比划，嘴里还念念有词，说“林老师说了，这个地方要感觉指尖往外延长，像能碰到什么似的”。孩子眼里，那种光，老陈很久没见过了。这大概就是“言传身教”的力量，老师自己先“燃”起来，那点热乎气，才能传到孩子心里去。
当然，也有家长私下议论，说林老师是不是太“实在”了点，不像有些机构老师那么“有范儿”。老陈听了，只是笑笑。他见过太多包装精美的东西了，外头光鲜，里头空荡荡。跳舞这事儿，说到底，是身体和情感的事儿。身体的感觉，情感的流露，哪一样不需要那份“透亮”和“真实”呢？隔着层东西，味道就全变了。
那天课程结束，孩子们围着林老师叽叽喳喳。有个小女孩仰着脸问：“老师，我什么时候能跳得像你一样好呀？”林老师蹲下来，擦了把汗，很认真地说：“你记住啊，跳舞不是要跳得‘像’谁。是音乐来了，你心里有东西了，然后通过你的手、你的脚，让它自己长出来。”这话，有点深，但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老陈站在一旁，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
回家的路上，闺女还在兴奋地说着课堂上的事。老陈看着车窗外的流光，忽然觉得，林老师那份“没带罩子”的教法，珍贵的或许就是这份“真”。不刻意营造距离，不堆砌专业术语吓唬人，就是把对舞蹈那点热腾腾的理解，原原本本地，带着汗水和笑意，传递出去。这世道，真诚反倒成了最打人的东西。
后来老陈跟别的家长聊起，发现大家都有同感。孩子去上课，不再是完成一个任务，而是真的开始享受身体舞动的乐趣了。那份从老师身上感受到的、对舞蹈纯粹的热爱，像一粒种子，悄没声地，就在孩子们心里扎下了根。这大概就是教育最本来的样子，没那么复杂，就是一颗心点亮另一颗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