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香五月
色香五月
五月这月份，名字听着就叫人心里头舒坦。它不是初春那种带着怯生生的试探，也不是盛夏那般热辣辣的直白。五月啊，它大大方方地来了，带着一身饱满的、几乎要溢出来的生气。
你推开窗子瞧瞧，那绿，可不是一个样子。柳树的绿是柔的，风一过，像一汪水在晃；梧桐的叶子撑开了，那绿便沉了些，厚墩墩的，在日头下泛着光。最热闹的是那些花儿，简直是一场无声的喧哗。蔷薇爬满了墙头，一簇一簇的，红得娇，粉得嫩，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探到路人的鼻尖下来。你得停下脚步，凑近了闻——哎，那香气并不浓烈，清清淡淡的，带着点甜，像谁家姑娘洗过的头发，在风里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味儿。
说到这“色香”，可不止是眼睛和鼻子的事儿。你走在五月的午后，阳光是金晃晃的，暖意透过薄薄的衫子，熨帖在皮肤上。空气里浮动着一种特殊的味道，是新翻的泥土混着青草汁液的气息，是隔壁人家炊烟里隐约的饭香，或许，还有不知从哪个角落飘来的、今年第一缕栀子花的浓香。这各种气息，被暖风一搅和，就成了五月独有的、叫人懒洋洋又心头踏实的“生活的香”。这时候，你会觉得，日子是实实在在的，是可以触摸和品味的。
我总爱在这个时节，去老街巷里转转。老房子的墙根下，苔痕绿得正幽深。斑驳的木门上，一副褪了色的春联还挂着，红纸被风雨浸成了淡淡的粉，字迹却还透着股韧劲。这景象，是有岁月感的。但抬头一看，墙头或许正斜伸出一枝石榴，那花苞鼓胀着，是鲜灵灵的、要迸裂开来的红。这一旧一新，一静一动，全揉在这五月的天光里了，一点也不冲突，反倒觉得和谐。这大概就是生活本身的韵律吧，总在沉淀与生发之间，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。
傍晚时分，天色是一种极好看的鸭蛋青。白日的喧嚣渐渐沉下去，另一种热闹起来了。街边小摊的炉火点着了，炒菜的油锅“刺啦”一响，那股子带着烟火气的香，猛地窜出来，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感官。孩子们在巷子里追逐，笑声脆生生的。老人们搬了竹椅，坐在门前，摇着蒲扇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。这一切，都笼罩在五月温润的暮色里，像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，边界是模糊的，情意却是满满的。
夜里若是下一场小雨，那就更妙了。雨丝细细的，落在树叶上，是“沙沙”的轻响；落在瓦檐上，汇成小股的水，滴答下来。空气被洗得透亮，所有白日的色彩和香气，仿佛都被这场雨按下了暂停键，浓缩了，沉淀了。你躺在床上，听着这自然的声响，鼻尖是湿润的、带着土腥气的凉风，心里头那份白日被生机胀满的躁动，便一点点平静下来，化作了安恬。
你看，这五月的美，它不给你讲什么大道理。它就是让你看，让你闻，让你皮肤感觉到温度，让你心里生出一种平和的喜悦。它用最直白的方式，把生命的丰盛与活泼，一股脑儿地摊开在你面前。这种丰盈的体验，不需要刻意寻找，它就弥漫在每一口呼吸里，在每一次不经意的抬眼之间。我们常说体验生活，或许，从这个被色彩和香气包裹的五月开始，打开所有感官，真切地活那么一刻，便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