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中生自愈扣出桨
初中生自愈扣出桨
那支桨，就斜靠在储物间的角落里，蒙着一层灰。我记得它原本是亮黄色的，现在却像块发霉的柠檬片。这是我爸去年夏天兴致勃勃买回来的，说周末要带我去划船，体验“乘风破浪”。结果呢？一次都没去成。不是他加班，就是我补课。它就这么被遗忘在这里，成了个占地方的摆设。
上初中以后，好像很多东西都变成了“摆设”。墙上的足球，落了灰；书架上的模型，拼了一半；就连和朋友约好去新开的书店，也总被一张张试卷、一次次小测给冲掉。心里头那种憋闷的感觉，说不清道不明，像夏天暴雨前低低的、厚厚的云层，压得人喘不上气。没人欺负你，学习也还跟得上，可就是觉得没劲，提不起精神。跟爸妈说？他们大概会摸摸你的头：“小孩子家家，有什么好烦的，专心学习就行。”这话听着对，可心里那个空落落的洞，好像还是在那儿。
那个周六下午，我又是一个人待着。作业写完了，游戏打腻了，心里那股烦躁劲儿又上来了。我在屋里转悠，鬼使神差地，就推开了储物间的门。一眼就看到了那支桨。我盯着它看了好久，突然冒出个念头：要不，把它弄干净？也不是为了真去划船，就是……想找点事做。
我打来一盆水，找了块旧抹布。当抹布碰到桨叶时，厚厚的灰尘被擦开一道痕，底下那鲜亮的黄色露了出来，特别扎眼。我愣了一下，手上加大了力气。灰尘混着水，变成一道道黑泥流下来。我擦得很用力，胳膊都酸了，可心里却奇异地平静下来。所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——明天的默写、上周的排名、和同桌那点小别扭——好像都随着我一下下的擦拭，暂时被屏蔽掉了。我的眼睛只看着那片越来越亮的黄色，耳朵里只有抹布与塑料摩擦的“沙沙”声。
这过程，莫名有点“解压”。就像心里头打了个死结，你找不到线头，急得团团转。但现在，你手里有了件完全不相干的事，需要你全神贯注，一点点地、物理性地去清理。你看得见灰尘的消失，看得见原本的颜色恢复。这种“看见”，这种“完成”，给了你一种实实在在的掌控感。对，就是“掌控感”。在学校，在家里，我们太多时候是被安排、被推着走的。几点起床，学什么，考什么，甚至几点睡觉，都有一套看不见的日程表。但此刻，这支桨干净与否，完全由我说了算。
桨柄上有些顽固的污渍，我用指甲轻轻去抠。这个“抠”的动作，很慢，很细致。你必须耐心，用力大了可能会伤到表面，力气小了又弄不掉。我抠着抠着，忽然觉得，这好像也在清理自己心里某个角落。那些积压的、说不出的郁闷，是不是也能这样，自己一点点地、耐心地把它“抠”出来呢？不需要惊天动地的倾诉，也不需要立刻解决什么大问题。就是给自己一个放空的时间，找一件能让你专注的、简单的小事。
花了将近一个小时，那支桨终于焕然一新。黄色亮得晃眼，手柄摸上去光滑顺手。我把它拿起来，在手里掂了掂，做了个划水的动作。空气里当然没有水，可我仿佛听见了“哗啦”一声轻响。心里头那片低垂的乌云，好像被这虚拟的水声划开了一道口子，透进来一点光。
我爸回来看到干净的桨，很惊讶：“哟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？想去划船了？”我笑了笑，没解释，只说：“看着太脏了。”他拍拍我的肩，没再多问。但那个晚上，我睡得特别踏实。
自那以后，每当我感觉那种熟悉的憋闷感又围上来时，我就会去找点类似的事做。可能是把乱糟糟的笔筒分类整理好，可能是给阳台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换个土、浇透水，也可能是纯粹地临摹一页复杂的钢笔划。这些事都有一个共同点：它们需要你动手，需要你一点点地推进，而且结果立即可见。在这一次次微小的“动手完成”中，我好像慢慢地，学会了自己打捞自己的心情。那支桨依然没机会去水里，但它教会我的“自愈”方法，却像一双看不见的桨，在我心里那片时而风平浪静、时而暗流涌动的水域里，让我有力量，自己把自己划向岸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