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亲妈妈的苦涩
单亲妈妈的苦涩
窗外下着雨，李芸把晾了一半的衣服又匆匆收进来。厨房里炖着汤，客厅地板上还散落着儿子的积木。墙上的钟指着晚上七点，离检查孩子数学作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，而她今天的工作报告还差一个结尾没写。这种像陀螺一样连轴转的感觉，她太熟悉了。端起已经凉了的半杯水喝下去，那股疲惫仿佛顺着喉咙，一直漫到心里去。这大概就是生活本身的滋味吧，有点苦，有点涩，但你必须一口一口咽下去。
经济上的压力，像一张看不见的网。以前两个人的收入，突然要一个人扛起来。孩子的补习费、房租、水电煤、一日叁餐……每一样都是实实在在的数字。她不敢生病，不敢请假，更不敢想那些“非必要”的消费。商场里挂着的当季裙子，她看了又看，最后总是转身走进隔壁的超市，比较着哪个牌子的洗衣液更划算。这份经济重压，让她学会了把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花。朋友聚会能推就推，不是不想去，是怕那份“礼尚往来”的人情，自己还不起。
时间呢？时间永远是个悖论。一天二十四小时，对她来说，好像被偷走了一半。上班要拼尽全力，生怕表现不好丢了饭碗；下班是另一场战斗的开始，做饭、打扫、督促学习、应付老师群里的各种通知。属于自己的时间，被挤压到深夜孩子睡熟之后。可那时候，人也像被抽空了，只想瘫着不动。有时候累极了，心里会莫名窜起一股火，看到孩子磨蹭拖拉，声音不自觉就高了八度。吼完了，看着孩子怯生生又委屈的眼神，那股火瞬间被浇灭，只剩下满满的自责和心疼。
最难熬的，或许是那些孤立无援的时刻。孩子半夜发高烧，她一个人抱着往医院冲，挂号、缴费、陪着打点滴，整夜不敢合眼。学校开家长会，别人家都是爸爸妈妈一起，她独自坐在角落里，默默记下老师的每一点要求。更别提周围那些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，还有亲戚们“趁年轻再找一个”的好心劝说。这些时刻，孤独感会变得特别具体，具体到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。她得同时扮演父亲和母亲，刚强和温柔，有时候自己都分不清，哪一面才是真正的自己。
可你说，日子就这么一片灰暗吗？倒也不是。孩子突然凑过来，用小手摸摸她的脸说“妈妈你累不累”的时候；孩子考了一百分，眼睛亮晶晶地把试卷举到她面前的时候；她生病了，孩子学着给她倒水，像个小大人一样守在一旁的时候……心里那块最软的地方，就像被阳光晒透了，暖洋洋的。正是这一点点的甜，支撑着她咽下那些说不出的苦。她知道，自己不能倒，因为她是孩子头顶唯一的那片天。
李芸把最后一件衣服迭好，走进书房。孩子正乖乖地写着作业，台灯的光勾勒出他稚嫩的侧脸。她轻轻走过去，摸了摸他的头。生活给了她一副沉重的担子，但也给了她一个最珍贵的礼物。这份情感支撑，微妙又坚实。苦涩是真实的，但那份为母则刚的韧劲，也是真实的。明天的太阳升起，她依然会系上围裙，准备好早餐，送孩子上学，然后挤进地铁，开始新一轮的奔波。这苦涩里，早已悄悄酿出了别样的滋味，那是独属于她和孩子的，对于爱与生存的，复杂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