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车座的疯狂运动过程
后车座的疯狂运动过程
这事儿得从去年夏天说起。那天晚上,老刘打电话来,声音急吼吼的,说车在半路抛锚了,让我赶紧去接他。我抄起钥匙就出了门,脑子里还惦记着家里没看完的球赛。到了地方,老刘那辆老伙计果然趴在路边,引擎盖掀着,像条喘不上气的狗。他钻上我车的后座,一股子汗味儿混着机油味跟着飘进来。
“对不住啊兄弟,这么晚还折腾你。”老刘瘫在后座上,喘着粗气。我说没事,顺手拧开了空调。车子重新驶入夜色,路灯的光一段段扫过车厢。安静了没两分钟,老刘突然“哎哟”一声,整个人弹起来似的,脑袋“咚”地撞上车顶。“我的老天!”他喊了一嗓子,“我手机!我手机落车里了!里头有明天要交的标书文件!”
我赶紧靠边停车。回头一看,老刘已经在后座那方寸之地折腾开了。那场面,可真叫一个“疯狂”。他个子大,一米八几的块头,在我那辆紧凑型轿车的后座上,活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熊。先是试图转身去够后车窗——我那车后座和后备箱之间还有层隔板,得把整个上半身拧过去,手臂拼命往后伸。我听见他关节嘎巴响,布料摩擦着座椅皮面,发出吱吱的呻吟。
“不行……够不着……”他喘着,放弃了第一个方案。接着是尝试从两个前座中间的缝隙挤过去,看能不能把胳膊探进后备箱。脑袋是过去了,肩膀卡住了。他进退两难,脸憋得通红,脖子上的筋都绷起来。我憋着笑,问要不要我下去帮他开车门。他倒倔:“等等……我再试试……我感觉快碰到了……”
这大概就是男人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吧。只见他调整策略,跪在了后座垫上,一手撑着我驾驶座的靠背头枕,一手努力越过椅背往下探。车子被他带得微微晃动。这个姿势保持了大概半分钟,静止不动,仿佛时间都凝固了,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和我空调的出风声。然后,他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动静,整个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、下压,手臂猛地一沉——“拿到了!”
欢呼声还没落,紧接着又是“嘶啦”一声脆响。世界安静了。老刘僵在那里,慢慢直起身,手里攥着失而复得的手机,脸上表情复杂。我低头,借着路灯的光,看见我驾驶座靠背上,他那撑着的爪子,把我那真皮座椅的边角,扯开了一道寸把长的口子。皮子翻着,像咧开嘴在嘲笑我们。
我俩大眼瞪小眼。他看看破口子,看看手机,又看看我。我看看破口子,看看他,再看看窗外的夜色。忽然就忍不住了,两个人一起爆发出大笑,笑得眼泪都快出来。刚才那通折腾,那副如临大敌、全力以赴的架势,就为了个手机,最后还搭上我一块椅皮。这后座上的“极限运动”,成本可真不低。
笑完了,老刘摸着那道口子,有点讪讪的:“这……我赔。”我摆摆手,重新发动车子。路上我们没再说话,但气氛轻松了很多。我忽然觉得,刚才那番折腾,虽然毫无章法、狼狈不堪,却有种特别的鲜活劲儿。那不是健身房里有计划的锻炼,也不是赛场上争分夺秒的竞技。那是一种被现实逼到角落,在狭小空间里迸发出的、最直接的身体应对。目标简单到可笑——够到一个手机。过程却动用全身关节、肌肉,甚至脑筋,还得跟汽车内部构造斗智斗勇。
这种“车厢内的体能挑战”,大概很多人都有过类似体验吧。不是在计划之中,而是生活冷不丁抛过来的一个小小难题。可能是孩子的小玩具滚到了座位底下,可能是重要文件滑进了缝隙,也可能只是想在后座换件衣服。于是,成年人不得不暂时放下体面,在局促的空间里折迭、伸展、扭曲自己,完成一套即兴创作的、略带滑稽的“体操”。
车子开到老刘家楼下。他下车前,又拍了拍那块“伤疤”:“改天请你吃饭,再给你找个手艺好的师傅补皮子。”我笑着说行。看着他走进楼道的背影,我想,往后每次看到这个口子,大概都会想起今晚这场后座上的疯狂运动。它不优雅,不高效,甚至有点蠢,但它真实地发生了,带着汗味、喘息和一点点无奈的幽默感,成了记忆里一个结结实实的、有温度的疙瘩。
生活里很多事不也这样吗?未必需要多么广阔的舞台。有时候,就是一个后座大小的空间,一次突如其来的需要,就能让人手忙脚乱地动起来,演出一场独一无二的、带着烟火气的“运动秀”。结果可能圆满,也可能留下点无伤大雅的小损伤,但那份折腾过的痕迹,反而让日子显得不那么平板,多了些皱褶和趣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