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肥丑的抹布日常
老肥丑的抹布日常
老肥丑不是人名,是块抹布。喏,就厨房窗户边挂着的那块,灰扑扑的,边角还破了线,软塌塌地耷拉着。当初进这个家门时,它也是条鲜亮的红格子“好汉”,现在嘛,颜色褪得跟隔夜茶水似的,身上深深浅浅的油渍,像地图上的无名岛屿。
它的日常,从清晨第一缕阳光砸在灶台上开始。女主人睡眼惺忪地煎蛋,“滋啦”一声,几点油星子兴奋地蹦出来,落在光洁的台面上。这时,老肥丑就被拎起来了。它不怎么吸水了,擦过去,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,得反复蹭几下。它觉得自己像个力不从心的老伙计,喘着粗气,勉强完成任务。灶台上的酱醋油盐,它都熟,那股子混合的、说不上好闻的气味,早就腌进它的纤维里了。
上午的时光稍微清闲点。它被胡乱团在洗碗池边,身子还湿着。它能听见水龙头滴水的声音,“嗒……嗒……”,慢悠悠的,跟它的节奏一个样。有时候,窗外的麻雀叽喳,它听着,觉得那真是另一个世界的热闹。它身上还沾着早上的一粒饭米,硬硬的,硌得慌,可没人会替它弹掉。
真正的硬仗在午饭后。一大家子的碗盘撤下来,汤汤水水,菜渣饭粒,战场一片狼藉。老肥丑被按在油腻的桌面上,来回推搡。残羹冷炙那股腻歪劲儿,全蹭到它身上。它觉得自己的身子更沉了,吸饱了各种味道,像个移动的厨余垃圾袋。洗它的时候,女主人会嘟囔:“这抹布,都快能刮下二两油了。”然后用力搓两把,拧干,那股廉价的洗洁精味道,也盖不住它的底色。
下午,它或许会被拿去擦擦冰箱顶的薄灰,或者蹭掉孩子打翻在地的牛奶。它的用途很杂,地位却很低。新买的、颜色鲜艳的擦手巾挂在显眼处,客人来了都用那个。老肥丑呢,永远待在它那个角落里,处理那些最脏、最不起眼的活计。它身上没有一块地方是干净的,也没有一块地方是完全破掉的,就这么凑合着,一天天过。
有时候,它觉得自己快散架了。纤维松散,边缘开线得厉害,像老人松动的牙床。它等待着那个被丢弃的时刻——和烂菜叶、旧报纸一起,扔进那个黑色的垃圾袋。可那一天迟迟没来。女主人有时拿起它,对着光看看,又放下:“哎,还能用用,扔了怪可惜的。”于是,它又被挂回原处,水滴沿着它破败的边角,“啪嗒”一声,落在地上。
夜深了,厨房归于寂静。月光透过窗户,淡淡地照在它身上。它湿漉漉地挂着,慢慢变得僵硬。身上的污渍在黑暗里看不真切,反而显得它轮廓柔和了些。它想起自己也曾崭新过,也曾在清水里舒展过鲜亮的红色。现在,它成了一块沉默的见证者,见证着这个厨房里所有的烟熏火燎、酸甜苦辣。那些油渍、水痕、洗不掉的污垢,都是它挣来的“勋章”,虽然没人会为它授勋。
明天,太阳照常升起。第一缕光还是会先找到它。水龙头会再次拧开,油锅会再次烧热,它又会被那只熟悉的手抓起,去应付那些日复一日的、琐碎而油腻的“战斗”。它的日常,就是这样一个缓慢消耗的过程,没有波澜,也谈不上意义,只是“还在用着”。直到某一天,连“凑合”都凑合不下去了,它的日常,才会真正结束。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,它就那么挂着,湿了又干,干了又湿,像个疲惫而尽职的、灰扑扑的老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