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日添天天添天天透
日日添天天添天天透
老张最近迷上了养鱼。不大的阳台，硬是让他腾出地方，摆上了一口青瓷缸。缸里几尾红鲫鱼，游得悠闲。他每天早起第一件事，就是给鱼添点水，喂几粒食。水要提前晾过，食不能多，他说，这叫“日日添”。
我笑他，不就是几条鱼嘛，哪来这么多讲究。他也不争辩，只招呼我过去看。缸水清亮，能一眼望到底下的卵石纹路。阳光斜斜照进来，水光潋滟，那几抹红色穿梭其间，确实有种说不出的生动。老张指着水说，你看，这水啊，不是一劳永逸换一缸就完事的。每天添那么一点新水，换出去一点点老的，水里的气就活了，杂质也不容易积下来。日子久了，这水自然就“透”了。
我听着，心里忽然一动。这养鱼的法子，倒像在说别的什么东西。
我们这日子，不也常常盼着来个“大动作”么？想着哪天发个狠，早起跑步，从此就健康了；或者埋头苦读一阵，知识就渊博了。结果呢，往往叁分钟热度，劲儿一过，涛声依旧。反倒是那些不起眼的小习惯，每天读两页书，饭后站十分钟，睡前想一件开心事……这些“日日添”的功夫，悄没声儿地，就把生活的底子给养润了。
这让我想起学书法那会儿。老师总说，别贪多。今天把这个横写平了，明天把这个竖写直了，就是功夫。我那时心急，总想一夜之间写出个“颜筋柳骨”，铺开纸猛写，手腕酸了，满纸却还是浮躁气。后来才慢慢品出味儿来，书法的长进，就在那日复一日的“舔墨”与“呼吸”之间。笔尖蘸墨，不能饱蘸，要懂得“舔”去多余的，只留恰到好处的润泽。行笔的节奏，也要有呼吸，有停顿。今天琢磨一下起笔的藏锋，明天体会一下收笔的回腕。这么“天天添”一点体会，手上的感觉，纸上的气象，不知不觉就“透”了。那份通透，不是油光锃亮的滑，而是温润的、有筋骨的光泽。
生活里的好多事，怕就怕一个“积”字。尘土是每天落一点的，若不勤拂拭，久了就成了顽固的污垢。心绪也是，今天存一点烦闷，明天留一点焦虑，不去理会，它们就在角落里堆积发酵，哪天就成了堵在心口的大石头。老张那“日日添水”的法子，高明就高明在“流动”二字。用一点新的、活的东西，去替代一点旧的、沉的东西。不追求瞬间改天换地，只在乎那持续不断的、细微的置换与更新。
这么一想，这“添”字里面，藏着的是耐心，也是智慧。它承认了时间的重量，也信任了积累的力量。它不慌不忙，告诉你，好的状态不是“轰”一声到达的彼岸，而是“滴答滴答”慢慢渗出来的泉。你今天为健康添的十分钟散步，为心情添的片刻宁静，为头脑添的几句好文字，都像投入生活这口大缸里的一瓢清水。
缸里的水，因为天天添换，所以清澈见底，生机盎然。我们的生活呢？或许也需要找到自己的那“一瓢清水”，每天匀出那么一点时间，去做一点能让内心“清透”起来的小事。它可能微不足道，但贵在不停。就像山泉，不是靠一场暴雨涨满的，而是靠无数涓涓细流，日夜不息地沁润。
阳台外，天色向晚。老张又拿起他的小水瓢，小心翼翼地沿着缸边，添入晾好的清水。水面轻轻晃动，漾开一圈圈极细的涟漪，那抹红色在愈发通透的水里，游得更加欢畅了。我看着，觉得那涟漪，好像也荡进了自己的日子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