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教授在教室1惫1
和教授在教室1惫1
走廊里静悄悄的，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。约好的时间是下午四点，我提前了十分钟。那间老教室的门虚掩着，透出里面昏黄的光。我吸了口气，敲了敲门。
“请进。”声音温和，带点沙哑。推门进去，王教授正坐在第一排的课桌旁，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书，还有我那篇写得磕磕巴巴的论文初稿。他抬起头，眼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，“来得正好，坐。”
我在他斜对面坐下，心跳有点快。这种一对一的交流，和上百人的大课完全不同。没有同学可以遮挡，没有后排可以躲藏，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无所遁形。空气里飘着粉笔灰和旧书本的味道，窗外的光线把空气中的微尘照得清清楚楚。
“别紧张，”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，用笔尖点了点我的论文，“我们就是聊聊。你这篇东西，框架搭得不错，但总觉得……缺了股劲儿。”他翻到中间一页，“你看这里，你引用了这么多观点，像在摆积木，但你自己在哪？”
我张了张嘴，没说出话。这正是我苦恼的地方——我知道了很多，却不知道怎么“想”。
“学术思考，尤其是深入的学术思考，不能只是复述。”他身体微微前倾，手指在稿纸上划过，“你得跳进去，和那些理论吵架，赞同它，或者推翻它。哪怕最后证明是你自己想岔了，这个过程也值。”他顿了顿，看着我，“你怕错，对吗？”
被他说中了。我点点头。我怕观点不成熟，怕暴露自己的浅薄，所以宁可把别人的话堆砌得漂漂亮亮。
“错了才好。”他笑了，靠回椅背，“这间屋子，我年轻时也常来。我的老师就在这张桌子前，把我批得‘体无完肤’。但那几次挨批，比听十次精彩讲座收获都大。因为那是专属于我的问题，他为我一个人花了时间。”
他的话让我松弛了些。我看向自己的论文，那些曾经觉得工整的文字，此刻看起来确实有些苍白。真正的思考应该有温度，甚至有瑕疵。
“我们来试试，”他拿起笔，在空白处画了条线，“先别管结论对不对。你就说说，读了这个材料，你第一个、最本能的感觉是什么？哪怕它很不‘学术’。”
我犹豫了一下，开始磕磕绊绊地讲。起初很乱，前言不搭后语。他没有打断，只是偶尔“嗯”一声，或者追问一句“为什么这么觉得”。渐渐地，我忘了那套学术术语，开始用自己最直白的话去描述困惑，甚至讲了个生活中的比喻。他听着，有时点头，有时皱起眉思考。
就在这个你来我往的过程里，某个一直堵塞的点，好像突然松动了。我脱口而出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的角度。他眼睛一亮：“对！抓住这个感觉！就往这个方向挖下去。这可能就是你自己的声音的开始。”
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。我们居然聊了一个多小时。那篇布满红批的论文，此刻不再是一份亟待评判的作业，而像一张地图，上面被我们标记出了各种可能的探索路径。
离开时，他送我到门口，拍了拍那迭稿纸：“拿回去，按我们今天聊的，大胆改。别追求完美，追求‘真’就好。”
走在暮色渐浓的校园里，我回想刚才的对话。那种一对一的、专注的学术交流，像一次思维的深潜。它逼迫你离开浅滩，直面知识的深海。教室里很安静，但我的脑子里却喧闹无比，充满了各种碰撞的声音。那是一个问题被真正看见、被认真对待的声音。我知道论文修改依然会很艰难，但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，好像被挪开了一点。至少，我敢开始尝试，说出属于自己的那句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