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完美的妻子5》疯娘
《完美的妻子5》疯娘
电视台又在重播《完美的妻子》了，还是第五部。我妈靠在沙发上，眼睛盯着屏幕，手里剥着豆子。屏幕里那个叫林婉的女主角，正系着围裙，把烤得金黄的蛋糕端上桌，对着丈夫和孩子露出那种无懈可击的微笑。我妈“啧”了一声，豆子掉进盆里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“演得可真累。”她忽然冒出一句。我没接话，我知道她的意思。这剧播了十几年，女主角从第一部的职场新人，演到第五部的全能主妇，好像要把天下女人该做的事、该受的委屈，都演个遍。丈夫出轨，她原谅；婆婆刁难，她忍让；孩子叛逆，她感化……她永远得体，永远温柔，永远在解决问题，永远在“顾全大局”。
可我妈最近看这剧的状态，有点不一样了。从前她边看边叹气，有时候还抹抹眼泪，替林婉委屈。现在呢，她经常冷笑，或者像刚才那样，冷不丁地评论一句。昨天演到林婉发现丈夫又一次欺骗她，却选择在家族聚会上强颜欢笑时，我妈突然抓起遥控器，把电视静音了。客厅里只剩下豆子碰撞的声响，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说：“这人设，怕是绷不住了吧。”
我有点好奇：“妈，你觉得该怎么演？”
她停下手里的话，目光没离开屏幕上那张完美却僵硬的脸。“要我说，这第五部，该有个‘疯娘’。”她说这话时语气很平常，就像在说“该放点盐了”。
“疯娘？”
“对啊。”我妈把豆子盆放下，“你看她，忍了四部了。老公、孩子、公婆、娘家、事业……哪一样不得她撑着？哪一样出了岔子，不是她的错？这第五部了，编剧还让她忍？泥菩萨还有叁分土性呢。”
她想象着那个画面：也许是在又一次被辜负的深夜，林婉没有哭，而是安静地走到厨房，不是去做醒酒汤，而是把那个象征“完美妻子”的精致蛋糕，整个糊在了墙上。或者，在需要她又一次牺牲自己成全大家的家庭会议上，她突然笑了出来，笑得停不住，把心里那些憋了十几年的话，像倒豆子一样哗啦啦全倒出来，把所有人说得目瞪口呆。
“那不就……真疯了？”我试着理解。
“疯？”我妈摇摇头，“那才叫醒了呢。总得有个出口吧？人不是机器，这套‘完美妻子’的标准，框得太死了。有时候啊，发一次疯，比吃十副药都管用。至少，让别人知道，你也是个人，会疼，会累，会受不了。”
屏幕里，林婉又解决了一场危机，全家人在夕阳下拥抱，背景音乐温馨感人。我妈重新打开了声音，但脸上没什么表情。她说的“疯娘”，当然不是真指精神失常，而是某种打破的勇气。打破那层被所有人、甚至被自己习惯了的“完美”外壳，露出里面那个也会愤怒、会绝望、会不完美的真实的人。
这让我想起，上周社区阿姨们聊天，夸李婶一辈子任劳任怨，是模范妻子。李婶当时笑了笑，没说话。后来没人时，她对我妈说：“模范？下辈子我可不当了，太亏了。” 说这话时，她眼神里有种以前没见过的东西，像是一点点火星。
电视剧快演完了，片尾曲响起。我妈站起身，准备去做饭。走到厨房门口，她回头看了眼定格的“全家福”画面，忽然笑了笑，自言自语道：“要是真能疯那么一回，这第五部，我倒是想追一追。”
我没告诉她，其实很多观众，或许都在等这个“疯娘”。等一个看似崩坏，实则重生的转折。等屏幕里那个完美的幻象，“啪”地一声，出现第一道真实的裂痕。毕竟，真实的生活里，哪有永不磨损的完美呢？有点裂痕，透透气，光才能照进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