扣着她的腰凶猛的冲撞
扣着她的腰凶猛的冲撞
老陈踩下刹车的时候,雨刷正拼命左右摇摆,像两个不知疲倦的拳击手。车窗外的城市被暴雨揉成一团模糊的光晕,霓虹招牌在水幕里流淌成诡异的颜色。他盯着前面那辆红色轿车的尾灯,脑子里却完全不是路况。
那感觉又来了。肩膀发紧,胃里像坠了块石头。他松开领口最上面的扣子,深深吸了口气,可那股子没来由的烦躁还是堵在胸口。车里电台滋滋响着,一个甜得发腻的女声在推销某种理财产物。他伸手“啪”地关掉,世界瞬间只剩下雨点砸在车顶的鼓噪,还有他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。
“这叫什么事儿。”他低声嘟囔了一句。四十岁好像是个坎儿,迈过来之后,很多东西都变了味。年轻时那股子横冲直撞的劲儿,不知什么时候被磨平了棱角。日子按部就班,工作、家庭、房贷,像一套精密却乏味的程序。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,看着另一个叫“老陈”的男人,在既定的轨道上平稳滑行,连颠簸都很少。
红灯长得让人心焦。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。忽然想起二十出头那会儿,在篮球场上。也是这么个闷热的夏夜,打完球一身汗,和几个兄弟瘫坐在场边。为了争一个球,他能从球场这头冲到那头,像头发怒的牛犊,不管不顾。那种全神贯注、肌肉绷紧、眼里只有篮筐的感觉,现在想起来,血管里都仿佛有热流窜过。那是一种原始的、充满生命力的“冲撞”,不是对别人,是对自己的极限,对地心引力,对一切觉得你不行的事物。
绿灯亮了。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。老陈猛地惊醒,缓缓踩下油门。车子汇入流动的光河。那种被生活困住的感觉,或许并不是缺少变化,而是少了那种“冲撞”的劲头。不是物理上的,是心里面那股子不服输、不妥协、非要撞出个结果来的狠劲儿。对,就是“劲头”。这个词儿蹦出来,让他心里亮了一下。
他绕了点路,把车开到江边。雨小了些,变成蒙蒙的雾。他下车,靠在湿漉漉的栏杆上。江风带着腥气扑面而来,远处货轮的汽笛声沉闷悠长。这里视野开阔,能看见对岸工地上塔吊的灯光,像巨人的手臂,缓慢而坚定地移动着。那何尝不是一种“冲撞”?与时间,与高度,与沉重的建材。每一次起吊,都需要巨大的、精准的爆发力。
老陈忽然笑了。他想起上周六,在家和儿子拼那套复杂的乐高战舰。儿子拼错了一个关键部件,急得小脸通红,差点要摔东西。他当时没说什么,只是坐下来,陪着儿子把几百个零件全部拆开,从头再来。那一刻,他没有烦躁,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和专注。当战舰最终威风凛凛地矗立在茶几上时,儿子欢呼着扑进他怀里。那种克服困难后的成就感,虽然微小,却无比真实。那也是一种“冲撞”,对耐心的极限,对放弃的诱惑。
雨停了。云层裂开一道缝,漏下几缕苍白的月光,落在浑浊的江水上,碎成粼粼的银片。他忽然明白了。那种“扣着腰凶猛的冲撞”,从来就不是指向外界的暴力或征服。它是一种内在的生命状态,是面对困境时咬牙顶上去的脊梁,是守护所爱时沉默却坚实的臂膀,是在枯燥日常里,依然不肯熄灭的那团火。它可能藏在为家人做一顿像样晚餐的专注里,藏在深夜加班后坚持把方案修改完美的固执里,甚至藏在此刻,他站在这里,决心不再浑噩度日的清醒里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妻子发来的信息:“雨大,开到地方了吗?锅里有汤。”很平常的一句话。老陈看着,心里那块石头好像忽然被移开了。他回了个“到了,马上回”,转身拉开车门。
发动机启动的声音低沉有力。他调转车头,驶向家的方向。车窗外的城市夜景向后飞掠,清晰而明亮。他知道,明天太阳升起,琐碎依然会扑面而来。但那已经不同了。他握紧了方向盘,感觉掌心温热,仿佛重新抓住了某种力量。那种力量不需要嘶吼,它很安静,却足以支撑一个人,在生活的洪流里,站稳脚跟,然后,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,稳稳地,撞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