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妲己福湿地福利院
新妲己福湿地福利院
老李头蹲在福利院门口的石墩子上，眯着眼看远处那片新修的湿地公园。阳光透过香樟树叶，在他那张皱巴巴的脸上晃啊晃的。他咂咂嘴，对旁边择菜的王婶说：“瞧瞧，现在这世道，福利院都跟公园做邻居了。搁二十年前，咱这地方，鸟都不乐意多拉泡屎。”
王婶头也不抬，手里那把韭菜甩得啪啪响：“可不是嘛。听说那片湿地，叫什么‘生态修复示范区’。水是清了，鸟是多了，可跟咱屋里这些老骨头有啥关系？难不成，还能把咱们也‘修复修复’？”这话引得几个晒太阳的老伙计嘿嘿直笑。老李头却摇摇头，手指着湿地边上那栋崭新的白色小楼：“你看那新活动中心，亮堂得晃眼。我琢磨着，这‘环境友好’四个字，怕不是光说给花鸟鱼虫听的。”
变化是悄没声儿来的。先是福利院的围墙矮了一截，换成了透光的栅栏，湿地那边青草和泥土的气味，混着淡淡的水腥气，能飘飘悠悠地荡进来。接着，院里那坑坑洼洼的水泥地，铺上了防滑的塑胶，颜色还是鲜亮的草绿色，跟窗外的芦苇荡遥相呼应。最让老李头这帮人吃惊的，是上个月运来的几把轮椅。不再是笨重硌人的铁架子，轻巧，能转弯，轮子宽，推着在湿地边的塑胶步道上走，几乎听不见声音。
那天下午，护工小刘推着中风后说话不利索的赵奶奶去湿地边透风。回来的时候，赵奶奶的嘴角，竟然挂着亮晶晶的口水——那是她使劲想笑却没控制住的结果。她咿咿呀呀比划，小刘帮着“翻译”：看到了一只白鹭，单腿站着，愣愣的，赵奶奶也跟它对着愣了半天。就这么一件小事，赵奶奶眼睛里的浑浊，好像被湿地那头吹来的风，拨开了一点点。
老李头也开始往湿地边跑了。他不爱坐轮椅，就拄着拐棍，慢慢蹭。他发现，这地方的好，不全在风景。那些来看湿地的年轻人、带孩子的一家子，看见他们这些从福利院溜达出来的老人，眼神不一样了。没有那种躲闪的怜悯，或是视而不见的回避，倒常常有人冲他点点头，或者小孩子跑过来，喊一声“爷爷好”。他们成了这“生态画卷”里，自然而然的一部分。
这大概就是一种更深层的“环境友好”吧。它不仅仅意味着干净的空气和漂亮的环境，更意味着人与人之间，一种更平和、更舒展的联结。福利院不再是城市角落里一个被遗忘的孤岛，湿地公园也不仅仅是市民拍照打卡的背景板。两者之间那道无形的墙，似乎正随着水汽的蒸腾，一点点消融。
王婶现在择菜，有时也抬抬头了。她看见老李头慢悠悠从湿地那边回来，手里有时捏着片奇怪的叶子，有时啥也没有，就是脸上那副神气，像是往心里装了点什么东西，沉甸甸的，却是让人踏实的。她还是会念叨，但语气软和了许多：“这老家伙，倒是找着个遛弯的好去处了。”
黄昏时分，湿地水面上铺了一层金红色的鳞光。福利院新活动中心的灯光也暖暖地亮起来，透过玻璃窗，能看见里面晃动的身影。一边是自然生命的栖息地，一边是人生晚年的安住所，它们共享着同一片天光与夜色，呼吸着同一片湿润的空气。这片土地所展现的“环境友好”，最终落到了实处，是让每一个生命，无论年岁几何，状态怎样，都能找到一丝自在的、被温柔容纳的空间。风从芦苇丛中穿过，沙沙的声响，像极了很多人心里，那些细微而满足的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