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美丶星空丶果冻蜜桃入口
天美丶星空丶果冻蜜桃入口
夏夜的风,黏糊糊的,带着白天没散尽的热气。我躺在老家的竹席上,翻来覆去,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,好像缺了点什么。索性爬起来,趿拉着拖鞋走到院子里。
一抬头,整个人就定住了。
那一片星空啊,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铺满了整个天穹。深蓝色的天幕像一块最最纯净的丝绒,上面缀着的,哪里是星星,分明是碎钻,是水晶,是遥远世界透过来的一点点、一点点温柔的光。它们有的亮得晃眼,有的暗得羞涩,密密麻麻,却又井然有序。银河像一道被谁不小心泼洒出去的牛奶,朦朦胧胧地横贯过去,把天空分成了两半。我仰着脖子,看着看着,脖子酸了也不舍得低头。
这景象,让我忽然想起小时候。那时候没有这么多高楼,也没有这么亮的路灯,看星星是顶平常的事儿。奶奶摇着蒲扇,指着天上那叁颗连成一条线的星星说,那是扁担星。我总也找不着北斗七星,她就握着我的手指,慢慢地,一颗一颗地数过去,“瞧,像不像个大勺子?”那些故事,那些指认,和着夏夜的虫鸣,还有井水里冰镇过的西瓜的甜味儿,一起烙在了记忆里。
可现在呢?我们有多久没好好看过一片完整的星空了?城市的夜空总是灰蒙蒙的,偶尔看见一两颗星,都像是稀客,让人惊喜半天。我们的眼睛,好像被太多近处、太亮的东西填满了——手机屏幕的光,霓虹招牌的光,车水马龙的光。我们追逐着那些清晰、即时、触手可及的“入口”,一个接着一个的信息窗口,一个连着一个的娱乐链接。
而那片最古老、最浩瀚的星空入口,却好像被我们无意中关上了。
正胡乱想着,屋里母亲端出来一碗糖水。白瓷碗里,淡琥珀色的糖水泡着几块粉粉白白的蜜桃,桃肉被冰镇过,边缘有些透明,果肉脉络清晰,像极了上好的羊脂玉里晕开的胭脂色。我用勺子轻轻一碰,那桃肉颤巍巍的,duang duang地晃动起来,可不就是一块大号的、诱人的“果冻蜜桃”么?
我舀起一块送进嘴里。冰凉,清甜,蜜桃的香气瞬间在口腔里爆开,顺着喉咙滑下去,连胸腔里那点莫名的烦躁,好像都被这股清甜抚平了。这味道,纯粹极了,也简单极了。它不像那些复杂精致的甜品,需要你细细分辨层次;它就是一股子直白的、来自土地和阳光的甜,带着植物本身的生命力。
看看手里的碗,又抬头看看天。我忽然有点明白了。那“果冻蜜桃”的入口,是味蕾通向自然清甜的一个小小通道。而那片“星空”的入口,则是我们的眼睛,我们的心灵,通向无限深远和宁静的一个巨大通道。它们都需要我们慢下来,静下来,去“打开”,去“进入”。
我们总在寻找各种新奇刺激的“入口”,渴望进入一个更精彩的世界。殊不知,有些最珍贵、最震撼的入口,一直就在我们头顶,在我们手边,只是被我们视而不见了。它们不喧嚣,不张扬,就静静地在那里等着。等我们关掉那些过于炫目的屏幕,等我们心里那点浮躁慢慢沉下去。
那一晚,我就在院子里坐了许久。一边吃着清甜的蜜桃,一边看着那漫天沉默的星光。嘴里是人间烟火的清甜,眼里是宇宙洪荒的灿烂。这两个“入口”带来的感受,在那一刻奇异地交织在一起,变成了一种实实在在的、充满心间的富足感。风好像也不那么黏了,轻轻地吹过,带着星空的味道,和蜜桃的余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