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露谷露影一院121
谷露谷露影一院121
老李头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，一股混合着旧书报、灰尘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。他眯着眼，适应了一下室内的昏暗，目光落在售票窗口上方那块掉了漆的木牌上：“谷露谷露影一院121”。这名字念起来有点拗口，像小孩子随口编的顺口溜，可它在这儿，少说也有叁十年了。
电影院藏在老城区的巷子深处，门脸窄小，要不是门口那块手写今日影目的黑板，路过的人八成会以为这是个废弃的仓库。可老李头是这儿的常客，每周二下午，雷打不动。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，从窗口递进去。里面坐着的是老陈，从年轻小伙守到了两鬓斑白。
“来啦？”老陈头也不抬，撕了张票给他，“今天放《城南旧事》，胶片版的，费老大劲才倒腾来的。”老李头“嗯”了一声，接过票。票是薄薄的一张粉红色纸，印着模糊的字迹，摸上去有点糙。现在哪还有这样的电影票啊，外头都是手机一扫，连个纸片儿都摸不着。
走进放映厅，座位是那种厚重的绒面翻板椅，好些弹簧都松了，坐下去会陷一下，发出轻微的叹息。厅里空荡荡的，算上他，也就五六个人，散落在偌大的空间里，像几颗孤独的星星。灯光暗下，只有放映机射出的那道光柱，穿透浮动的微尘，打在银幕上。胶片转动的声音“沙沙”的，有种独特的、带着颗粒感的韵律，和现在数字放映那种绝对安静的精准，完全不是一回事。
光影在银幕上流动，老李头的心思却有点飘。他想起第一次来这里，还是儿子刚上小学那会儿，带着他来看动画片。小家伙兴奋得在椅子上扭来扭去，看到精彩处，整个厅里的小孩都在叫。那时候，这“121”厅里座无虚席，笑声、惊呼声能把屋顶掀翻。可现在……他环顾四周，昏暗的光线下，只能看到其他观众模糊的、安静的轮廓。大家来看的，是什么呢？是电影，还是这点快要消失的“旧东西”？
这大概就是一种“场所记忆”吧。老李头心里冒出这个词。一个地方用久了，看久了，经历的事儿多了，它就不再是砖瓦水泥那么简单。墙上的污渍，空气里的味道，座椅的触感，甚至放映机那有节奏的“沙沙”声，都成了记忆的锚点。坐在这里，你想起的或许不是某部具体的电影，而是当时陪你看电影的人，是那天散场后的天气，是走出电影院时心里那份满满的、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这个“谷露谷露影一院121”，对他，对像他这样还偶尔来的人，就是一座装满时光碎片的盒子。
电影散场，灯光亮起，有点刺眼。老李头和其他几位观众默默起身，彼此没有交谈，像完成了一个安静的仪式。走到门口，老陈正在收拾，随口问了句：“还行？”老李头点点头：“挺好，胶片的感觉，对。”他没多说，推门走了出去。
夕阳把巷子照得一片金黄，身后的电影院又恢复了它不起眼的样子。外面的世界车水马龙，信息像潮水一样涌来又退去，什么都快，什么都新。可偏偏就有这么个角落，固执地用着老名字，放着老片子，守着老规矩。你说它图什么呢？票房？肯定谈不上。或许，就是给一些记忆，留个能回去坐坐的“老地方”吧。
老李头慢慢往家走，手里还捏着那张粉红色的票根。他也没想收藏，就是习惯性地捏了一会儿，才把它放进口袋。那“沙沙”的胶片声，好像还在耳边隐约响着，和巷子里的市井声混在一起，渐渐听不真切了。只有“谷露谷露影一院121”这个有点奇怪的名字，和下午那束穿过灰尘的光，在心里留下了点淡淡的印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