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冻董小宛新年
果冻董小宛新年
今年过年,家里添了点新鲜玩意儿。不是窗花,也不是灯笼,而是一大盘晶莹剔透、颤颤巍巍的果冻。不是超市里那种小杯子装的,是照着老法子,自己用石花菜熬的,费了老大功夫。它静静待在白瓷盘里,透着光,像块凉润的玉。孩子围着它转,用小勺子轻轻一戳,它便整个儿地晃动起来,软软的,弹弹的,逗得他们直笑。我看着那晃晃悠悠的果子冻,不知怎的,脑子里忽然就飘出个名字来——董小宛。
你说怪不怪?这念头来得没头没尾。董小宛,明末那个秦淮河畔的奇女子,跟这蚕弹的果冻,还有这噼里啪啦的爆竹新年,能扯上什么关系?可有些联想,就像水里的气泡,自己就咕嘟咕嘟冒上来了。我想起的,不是她与冒辟疆的那段传奇,反倒是些更细碎的、带着烟火气的画面。书上说,董小宛手巧,善于制作“饴”。她能把寻常的瓜蔬花果,经她的手,变成色泽鲜亮、清香隽永的糖渍品。桃花糕、西瓜膏、冬春咸菜……她做的,大概就是那个时代最精致、最费心思的“零食”吧。
那过程,想必是极需耐心的。选材、清洗、腌渍、熬煮、凝制,每一步都得掐着时辰,看着火候,陪着那份材料慢慢转化。这跟咱们现在图快、求即食的心境,隔着好远的距离。她做的,与其说是食物,不如说是一份凝结了时间的“手作”。把四季的风物,把一段安静的光阴,都封存进那一小块甜蜜晶莹的膏体里。这么一想,我眼前这盘自制的果冻,似乎也多了点意思。熬煮时守在炉边,看着透明的汁液从翻滚到平静,慢慢冷却、凝结,这个过程本身,不就是一种对时间的“雕琢”么?
过年,说到底,过的也是一种“时间的仪式”。我们停下奔忙,回过头,看看过去的一年,也张望着即将到来的日子。这种时候,心里头总会有些东西被唤醒。比如对“手作”的那份敬意,对慢工夫的些许怀念。董小宛的“饴”,我今天的“果冻”,虽然简陋不同,但里头那份愿意为一点美好而投入时间、付出巧思的心思,或许是相通的。这是一种很朴素的愿望:把寻常的日子,过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寻常;把易逝的光阴,以某种实在的形式,轻轻挽留一下。
窗外的鞭炮声一阵密过一阵,孩子们终于分食了那盘果冻,心满意足地跑开了。瓷盘里空了,只留下一点清亮的水痕。我忽然觉得,这个新年,因为这一盘果冻,因为那个无端冒出来的古人名字,变得有点不一样了。它不只是团圆、热闹,还多了一层很安静的滋味。就像董小宛在她的小厨房里,静静守着她的陶罐,等着糖霜慢慢渗透进花瓣里。那份专注与创造,让她的时光有了厚度,也让她的名字,穿越了那么久的岁月,还能在一个普通人的新年里,激起一点小小的涟漪。
或许,这就是我们心里对“年味”的一种更深切的渴望吧。不仅仅是丰盛,更是那份亲手营造的、带着体温的“精致”。在一切都追求效率与速成的时代,偶尔慢下来,像完成一件“手作”那样,去经营一段时光,准备一份食物,陪伴一次相聚。这份投入本身,就是一种抵抗遗忘的力量,让我们在喧腾的节日里,也能触摸到生活深处那份安宁而扎实的喜悦。
夜渐渐深了,守岁的灯火暖暖地亮着。那盘果冻的滋味,清甜爽口,已经化在舌尖。而那个来自历史深处的巧手慧心的女子形象,却像一颗小小的、坚硬的冰糖,沉在了心底,带着旧时光的微光,也映亮着此刻的温馨。新年,就在这古今交织的、淡淡的甜味里,静静地铺展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