婷婷五月天五月
婷婷五月天五月
五月的天，说变就变。前一刻还阳光明媚，晒得人胳膊发烫，下一秒云层就厚厚地堆起来，天色暗成一片青灰色。风也跟着来了，不疾不徐地，带着一股子潮润润的泥土味儿，还有路边那不知名小花的甜香，混在一起，直往人鼻子里钻。这味道，倒让我想起了小时候，也是这样的五月天，在乡下外婆家，空气里总是飘着这种复杂又好闻的气息。
那时候的“婷婷”，还不是一个名字，更像是一种状态。外婆家门前的栀子树，枝条被沉甸甸的花苞压得弯弯的，外婆总说：“看，婷婷的，快要开了。”她用的是方言，那个“婷婷”拖着软软的尾音，形容那种饱满的、即将绽放的、带着生命力的姿态。花苞是婷婷的，田里抽穗的稻子是婷婷的，连雨后竹笋破土的那股劲儿，也是婷婷的。整个五月，仿佛天地万物都铆足了一股劲，在悄悄地、却又声势浩大地，向着最繁盛的那个顶点生长。
现在住在城里，这种感受迟钝了许多。日子被切分成规整的方格，空调房恒温，窗外是车流的背景音。直到某个下班的傍晚，路过街角花园，猛地看见一丛蔷薇，泼泼洒洒地从铁艺栏杆里翻涌出来，开得那叫一个不管不顾，花瓣层层迭迭，在渐暗的天光里，依旧能看出那热热闹闹的粉红。我一下子站住了脚。心里某个角落，像被这浓烈的色彩“咚”地敲了一下。
这大概就是五月的魔力吧。它不给你任何缓冲，就用最直白、最饱满的生命力撞向你。阳光是直接的，雨是酣畅的，绿意是浓得化不开的，连花开都是集体的大合唱，而不是独奏。它催促着一切，也包容着一切。你看着那满眼的绿，听着傍晚不知从哪传来的隐约蛙鸣，会觉得，哦，原来季节走到这里，就该是这样一副理直气壮、生机勃勃的样子。
有人说，这季节太喧闹了。是啊，是有点吵。但这份喧闹里，有种难得的真诚。它不像初春那样带着试探的怯意，也不像深秋那般充满沉思的凋零。它就是热腾腾的当下，是生命在完成它最华美的一段乐章。你走在这样的五月天里，脚步会不自觉地轻快些，心里那些皱巴巴的角落，好像也被这丰沛的空气给熨平了一些。
我忽然觉得，我们总在追求某种“生长”，无论是知识的积累，还是事业的攀升。但五月的这种“婷婷”之态，或许给了我们另一种启示：生长不必总是紧绷的、向上的冲刺，它也可以是一种从容的饱满，是内在力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后，自然流露出的丰盈姿态。是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，并且享受正在绽放的这个过程本身。
天色彻底暗下来了，路灯“啪”地一声亮起，给那丛蔷薇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。雨到底没有落下来，但空气里那股酝酿已久的水汽，让皮肤感觉格外润泽。我深吸一口气，那混合着泥土与植物的气息，仿佛把遥远的童年和眼前的此刻连接了起来。五月的日子，就这样一天天流过，带着它特有的、喧嚣又温柔的力量，推着万物，也推着人，向着更深处走去。前面是什么光景呢？不知道。但在这婷婷的五月天里，仿佛也有了走过去看一看的底气。